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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119)

听小侍卫扎西跑回来说,盐溪村白水小姐妹家的母屋和花楼倒是修得挺结实,没有塌掉。只是猪圈的顶棚被震飞,圈里一头大肥猪吓坏了,竟然窜上了树,挂在两根粗树枝的杈子之间。

大家伙头一回见着肥猪也能上树,于是左邻右舍都纷纷前来围观赞叹。小侍卫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帮着小姐妹把那头英勇的猪从树上救下来。

冬日里的泸沽湖畔,天气阴冷湿寒,很多人只能睡在露天里,缺衣少食。很多老人犯了关节炎和风湿病,还有一些小娃患了水痘疹和风寒症。

阿匹大总管晚间从外边儿回来,脸色阴重了许多,两条眉拧成个死疙瘩,一股子有劲儿没处使的焦躁和郁闷。

丹吉措给男人的伤臂重新换药,涂抹上消肿化瘀的草药膏,再用干净绷带细致地裹好。

他忍不住给他男人出主意:“这样一场大地动,附近其它地方或许也受了灾,我们应当去向官府求救呢!”

大总管挑眉:“向官府求什么救,人家还能管咱们寨子里的事!”

丹吉措很认真地说:“为什么不能呢!以前我的家乡也时常遭受地动的祸害,整个云贵高原其实就是三天两头震来震去的嘛。每一次遇到地动或是旱情,州郡县的地方官会给受灾的村寨拨粮拨银,救助流离失所的灾民,甚至还会对受灾的村县免除若干年赋税……”

男人不以为然道:“哼,哪一国哪一朝的官府这般人道?!”

“哪一国哪一朝都应是如此啊!道隆年间曾发生过一次极其惨烈的泥石流,掩埋了很多可怜的百姓。那时,中原大宋王朝的皇帝还赐赠了五百匹骡马和很多车的粮食布匹给我们,解燃眉困境……总管大人,你真的应当赶快派人去向中原那里管事的官府求救的啊!”

大总管撇撇嘴,摘下帽子合计了半晌,脸色有些不自在了,说:“嗯,那个……前几日省城来了几个干部,让老子骂了一顿,给轰走了。”

丹吉措瞠目惊呼:“中原官府的人?你把人家骂了一顿,轰走了?”

“嗯。”

阿巴旺吉从火塘上架的铁箅子上,捏起几块用烟火熏成焦黑的牛干巴,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掉一脑门子的烦恼,哼道:“轰走了怎样?!老子总之瞧见那些个鼻梁上架起一副玻璃片子、说话得得瑟瑟拖起个长音儿、连马儿都不会骑、长枪都驮不动的啥玩意儿‘干部’,就他妈的不顺眼!”

丹吉措摇头皱眉,面色严肃起来,忍不住批评大总管:“你看你,你又对人家乱发脾气乱骂人了?你既然是永宁的大总管,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外人面前就等同是永宁坝子,怎能为难中原官府派来修好的遣使呢?”

遣使?啥玩意啊!酸唧唧的一只小仙鹤,简直和那些个干部一个腔调,真烦人!大总管继续嘎嘣嘎嘣地嚼黑干巴,一脸的不忿。

丹吉措摆正男人的一张脸,细声细气地开腔,与男人掰手指讲道理:“总管大人,你这寨子身处偏远,平日里官府总之也管不到你,可是若能与中原交好、维持通商和礼尚往来,日后对你的村寨定然会有大大的好处,与国修好,雨顺风调……在这永宁坝子里,是大总管你一言压九鼎,可是迈过葫芦桥,走出女神山呢?难不成就你阿巴旺吉最强、最牛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喽?这回得罪了官府,你怎知下一回就没有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呢?以后可千万不要那样了!”

丹吉措拿出唐三藏念咪咪嘛嘛轰的婆妈手段,唠叨得男人脑袋发晕,耳朵起腻。

大总管很不情愿地讪讪地问:“嗯……那你说老子应当咋着跟人家开这个口啊?难不成要老子去给那帮啥鸟干部低头赔礼么!”

丹吉措估摸着这男人那个死硬死硬的坏脾气,自己的面子大过天,哪肯对人低头,下一回见着了人家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好话,于是自己拿过纸笔,琢磨了一番委婉的措辞,给官府管事的人写了一封求救信。信里把灾情细致描绘了一番,请求省里派些壮丁来帮忙挖人,修葺被震塌的道路和房屋,以及给冻饿的村民赊一些棉被衣物和粮食,待来年丰收时定然将赊欠还清。

一手秀丽的楷书小字,让男人袒露惊奇:“呦喝,小崽子的字写得不错,还是个念过书的文化人儿?”

丹吉措眼中流淌出些微得意,眼角的神色就飞了起来:“小生闲暇里,时常临摹中原大宋朝士子之间流行的苏帖与黄帖。总管大人,小生这一帖写的如何,笔迹可模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