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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12)

阿巴旺吉于是知会大土司:“这人得先收押起来,以后再仔仔细细盘问他!要真是个混吃的奸细,回头政府查下来,解放军来搜山,管咱们坝子要人咱们交不出,又是个大麻烦!”

大土司从呼噜呼噜的瞌睡中惊醒,就只听到最后几个字,于是应声点头:“是个大麻烦,大大的麻烦……”

肯布插嘴说道:“这人拨给我来使唤。”

阿巴旺吉挑起一道黑眉:“你要他做啥?”

“有用。”

“有啥子用?”

肯布大巫挪了挪身子,凑近段鹄,嘴角滑出暧昧不定的笑:“最近做了几罐老蛊、嫩蛊、鬼蛊和魂蛊。呵呵呵呵,本巫需要活的人牲来试蛊……”

阿巴旺吉两眼骤然一眯:“这个人不行。这个是老子要留下的!”

肯布唇上的胡须一翘一翘,哼道:“这个娃看起来皮肉细嫩,正好用来试蛊,能够把蛊虫养得很肥。大总管何必与本巫计较一个俾子?你要一个细皮嫩肉、四肢羸弱的人又有何用,上不了房,下不了地,做不得农活,不如挑几个身强力壮的娃。这个白白净净的娃留给本巫养蛊虫,呵呵呵呵,那简直是好得很,好得很……”

大巫的一只竹节手摸上段鹄的面庞。段鹄的脸细白透红,唇畔透出细微的红脉。

“不成!”阿巴旺吉从喉咙里闷哼哼地低吼,金褐色的面颊隐隐透出一层血红,伸手就挡掉了肯布的手:“这个人,老子要留着好好地使唤。其他的那些,你随便挑了去,养你那些什么污七八糟见不得人的蛊虫!!!”

肯布于是把注意力瞄上了另一只看起来相当白嫩的粽子:“好,那本巫要另一个喂我的蛊虫!”

林宇轩吓得一激灵:喂蛊虫?这是一群什么妖魔!小爷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

段鹄连忙对众人叫道:“不可!万万不可!他是我家兄弟,你们放了他吧!”

恰在这时,一个穿着明黄色小褂和水红色百褶裙的姑娘,凑到胡禄达大土司身旁耳语了几句。姑娘的五官浓艳,一双大眼闪闪发亮。大土司于是吼道:“那个叫什么杨二栓的俊俏娃,本土司留下了,搁在我的院子里使唤!”

由不得堂下捆着的人喊叫抗议,段鹄脖颈上的绳索被人提起,多余的话都给勒进了喉咙中。总管家的来旺将他提进了院坝,掷上马背,驼起就走。

他的身子无力地倒挂在马肋骨上,眼角瞥见自己的侍卫,假杨二栓真小林子,被两个家丁拖去了土司堡的后院,远远只看得见两只挣扎踹地的脚丫子,也不知是要被油滚红烧还是大卸八块。

第六章沦落阶下奴

段鹄住进了大总管家院坝的仆役房,做了大总管的俾子。

他也因此得了个摩梭男子的名字,叫作丹吉措。用阿巴旺吉大总管的话来讲:“老子知晓你不叫什么杨大栓,弄个假名字来糊弄老子!哼哼,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你以后就叫丹吉措,不许再用其他乱糟糟的名字!”

这永宁坝子里的人被分成了三等,司匹、责卡和俾子;互相之间各安各位,自下而上层层进贡,不同身份等级的人群彼此不结姻亲。不仅如此,丹吉措很快发现,就连大总管家的俾子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与主人家最亲近最得宠信的俾子,能够进屋去给大总管捣茶,烧饭,递水;稍微低一等的俾子,就端的不是饭桌上的茶水,而是大总管的洗脚水或者便桶;再低一等的俾子,就在院坝里拉牛饮马,洒水打扫;地位最卑下的,就是像丹吉措这类举目无亲的新来的仆役。

于是,丹吉措被管家分派了去打扫茅厕。

与他同时新来的另两个俾子,一个给管事的上供了一只猎来的膘肥体壮的驼鹿,另一个悄悄地给管事的家里额外服了十五日的农役。于是那俩人被派去喂牦牛,就只剩下个茅厕,归了新来的无亲无故又不懂得作揖纳贡的丹吉措。

每日清晨,从大总管家的母屋、偏屋、花楼、马厩房、工匠房、仆役房等等各间屋子,拎出来一只又一只便桶,堆在院坝一角。丹吉措必须要在主人家起身巡视院落之前,把这些便桶一只一只拎去茅厕,不能堆在院子里散发气味。

他两手拎着沉重的木桶在院坝和茅厕之间来来回回,还要提防着不被秽物溅到手上身上。便桶在茅厕里堆积如山,他每日的工作就是埋头在水沟子里刷洗木桶,一天就可以刷秃掉好几把小竹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