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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169)

丹吉措真不想挨着这人,可是身体早就不听脑子的使唤,阖上眼惦念的是另一个人,睁开眼瞧见的却偏偏是这个人。夜里越睡越冷,伤口又时常将他折磨醒来,再勉强睡去,身子不由自主地觅着热乎气儿贴了上去,十指都揣进胡三炮的怀里。

太冷了。

冷到浑身的血液都凝上,心也冷得快要死掉,不知道活路在哪里。

指尖沾到对方敞开的胸膛上那星星点点的热度,就黏上了舍不得撒开手。

第六十章笼中品小鹤

通往德钦的马道上,永宁坝子的人马昼夜兼程三天三夜,已经追至马匪的山寨老巢,迎面却撞上了政府的官兵马队。

陡峭的山路上,两拨人黑灯瞎火地看不清楚,差一点儿误会动起枪来。

一股浓烈的硝烟火烬味道弥漫在山间。黑秃的树梢和嵌满枪痕弹孔的岩壁,明目张胆地昭示着曾经一场恶战的残迹。

阿巴旺吉这时才知道,胡三炮碰上了官府围剿,山中的老窝被军队抄了,丧家之虎蹿下山来,无路可走,这才会冒险蹿到永宁坝子,就是想最后再劫个要紧的人物出来。

官兵带队的营长借着暗夜里火把的光亮,打量了一番马帮的队伍,高声问道:“你们这深更半夜乌七麻黑的,赶得什么路啊?!还带着这样多的枪,你们这是要聚众闹事么?!”

火光映出男人一张泛出铜铁兵器冷光的脸。大总管咬牙切齿地答:“追马匪。胡三炮劫了我的人!”

营长挑眉说道:“追马匪?那你们可追错方向了!胡三炮被我们的队伍剿了,这寨子里只剩下死的,已经没活口了。”

“那胡三炮人呢?!”

“咳……没抓到活人也没见到尸首,八成是已经跑掉了!”

“抓不到人你们剿他的老窝做啥!”大总管怒吼:“你们这不是逼他绝路上狗急跳墙么!这匪剿了还不如不剿!”

营长张嘴结舌,就没见过这号敢跟官府无礼叫板的野蛮人。

大总管用锋利的眼神示意官军让开路:“他跑掉了老子就进藏,追到日喀则去!”

营长摆摆手,暗自握紧了手里的枪:“不成,进藏的路已经被政府封锁了,不能随便进去!胡三炮也不可能再走那一条路,他无法突破封锁线的!”

大总管的手指在枪管子上攥得节节发白:“那你说那混帐玩意儿会跑到哪里去……”

“往东面跑了,约莫是往永宁、丽江的方向。”

大总管搓牙发狠,白搭进这三天的脚程,紧赶慢赶地急行军就是怕晚了救不到丹吉措,却竟然追错了方向!他急得胸中快要呕血,扭头迅即招呼手下走回头路,往来时的方向追赶。

营长还在试图截住人,政府虽然暂时没有收缴你们的武器,你们这许多枪支弹药的也不可以带出永宁坝子,搜山剿匪是咱政府军队要做的事情,你们这伙人凶急吼吼地,跑出来捣什么乱呐!

大总管两眼血红,从牙缝里丢下一句:“胡三炮劫走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人……这一回他既然做得出来,老子就跟他玩儿命!弄不死他老子就追他到天涯海角!”

阿巴旺吉那晚在花楼上找不见了丹吉措,就只看到用麻片包着的红辣椒和鸡毛。

断交分手的信物。

丹吉措那傻乎乎的小书呆子,根本就不知晓这村寨里的许多风俗传统,也就不会懂得什么辣椒鸡毛信的涵义。这玩意儿断然不可能是小仙鹤搞出来的东西。

他转瞬间就反应过来,出事了。

那时真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只顾着幽会欢爱能折腾得爽利一些,竟然将丹吉措孤零零一个人搁在那小院落里,连个庄丁护院啥的都没有为他配备。如此大意地将小阿夏置于危险境地,如此轻易地让胡三炮那混帐东西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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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日夜颠倒。

丹吉措一个人蜷缩在黑黢黢的岩洞里,也不知晓自己如今是落难在哪一个荒芜人烟的山头,更不知晓是否还有希望能够回家。

他也想过逃跑,只是身子伤得太厉害,一坐起来就胸口剧痛,头颅因为受了震荡,阵阵眩晕恶心,根本就跑不动。

他的额头和胸口敷了一层墨绿色的草药。胡三炮在山沟子里寻了一些能止血化瘀的三七和血见愁,把草叶子搁嘴里嚼了嚼,嚼成稀烂的糊糊,敷在丹吉措的伤处,也往他自己右手掌上那两道血乎乎的刀痕上涂抹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