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弱水指间沙(17)

寝殿内室里传来武明兰催命的叫喊声。阿韵……皇后，你去了哪里，快回来。

我皱着眉，不开心的吼着，烦死了，等着。

走进内室看他开心的坐在床边，他把手伸出来，快来，朕还有件事没与你做呢。

我翻个白眼，都做一晚上了，还有什么可做的，人类真的很无聊。虽是这么想的，可身体还是乖乖的走到他面前。他起身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梳妆铜镜前，打开一个镂刻着鸾凤的金匣子，里面摆着女子妆面的东西，他拿出一个螺子黛，对着铜镜认真的帮我画眉。

他边画边说，这是新月眉，朕私底下在纸上练了好久呢。怎么样，你看看，朕的阿韵无论怎么画都是最美的。我瞟了一眼铜镜，也算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他从匣子里又拿出一小根白玉梅花桩，点着朱砂后对着我的眉间重重的点了一下。一朵粉红的梅花就开在了我的额头上，顾盼之间分外灵动可人。

看着他欣赏着迷的样子，我倒有些好奇了。你这几年真的有好好做皇帝的吗？怎么从前圣上从来不弄这些个女子事情。

他也不气恼，只是温柔的说，朕为了有一日可以这样待你，学了好久，不过男子手笨些。接下来朕要给你梳头发然后竖一个简单的观音髻，你有些耐心。

好吧，我也只能答应。他一下一下的帮我梳理着长发，赞叹着，阿韵的头发黑亮浓密像是有生命一般。

自豪的笑着，那是了，我的头发岂是你们凡人能想象的。我微眯着眼，尝试着让一绺发丝在他的手指中跳舞。这一下把他看得惊喜，他捉住那绺头发看了许久，嘴角溢出一丝丝温暖的笑来。随后他拿过自己的一绺头发，灵巧的将两股头发的发尖缠绕在一起打了一个结，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把金剪刀将那个编好的发结剪下来。看了又看，喜不自胜的放进他一早准备好的一个紫色香囊里。

这个紫色香囊，我抢过去看了看，不是鸳鸯图案的。上面绣了一朵并蒂莲，同那根簪子上的一样。趁着他帮我束发的时候去桌上翻找，铜镜右侧有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簪子和那柄象征着凤权的封金玉如意并排放在一起。我拿起来将两物放在一起，左看看香囊，又看看簪子，端详许久，我问，你是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他今日一直笑眯眯的，脾气分外的好。一把抽出玉簪插到绑好的发髻上，他看了许久才说，七年前就都筹谋好的事。不过你失踪了那么久，让朕有时间把细节准备的更完美了。

我转过身有野惊讶的看着他，要是我没活过来呢，你不就白准备了，你傻了吗？

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笑道，爱上一个傻瓜，朕可能早就傻了。

我将他推开些，有些烦躁，你才是傻瓜，你全家是傻瓜。

他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我，大早晨的，这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准备好的食物。我有些害怕，赶紧问，陛下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让奴才们进来收拾收拾给你传膳吧。

他瞪大眼睛指着我问，你就这么光着出去吗？是想让朕大婚第一天就杀人吗？

杀人？我喜欢，不过我喜欢自己杀，只不过我专杀妇女小孩儿，太监大臣什么的懒得浪费那个力气。杀了也不能吃。

他走到后面的屏风，将那身凤袍又拿了下来，我赶紧躲到一旁摇着头，委屈巴巴的说，再也不要穿这套衣服了，铁做的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太沉了，陛下你是想把阿韵压死吗？

他举起衣服看了看，无奈的摇摇头说，今日还要去祖陵祭天。由不得你不穿。

我真想找个理由杀了他，哪怕不好吃，至少不用再麻烦我了。刚这么一想后心一阵钻心的疼，我顺势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叹了口气将我抱到榻上，又用龙凤呈祥的明黄色被子裹好。叫了小太监和宫女们进来给我二人穿衣洗漱。他穿搭利索，又将环佩和紫色香囊挂在腰间，带上皇冠后，真的是一副衣冠禽兽楚楚可人的模样啊。我也不住的感慨着。

他转头看看我，我噘着嘴抱怨着不要穿那些他为我准备的衣裙。他笑着视而不见，说去外殿用早膳。

我特意挑了一件轻薄的大红鸾凤和鸣的皇后朝服，侍女们随后又要为我穿鞋，这个我答应，我的虫子们也不能答应。我将凤鞋踢出去好远，说道，本宫有疾不能穿鞋。

我赤着脚跑出来，就看见兰风在服侍皇帝用早膳。他看我出来，皱着眉盯着我的赤脚，半晌才吩咐奴才们，以后皇后不喜欢的事情不要让她做了。

我开心的跳来跳去，今日外面无雪，阳光大盛。走到门口，将一只脚伸出去直到被阳光烤的焦香。皇帝放下碗筷还没过来，兰风已经冲出来用衣服裹住了我的脚。皇帝走过来一脚将人踹的飞了出去。随后把我抱进屋子里，呵斥道，不想去祭祖就不去，何必如此伤害自己威胁朕。

我有些怜悯的看着倒在门外院子里的兰风，他那个瘦弱的身板儿可挨不住高大皇帝的一脚飞踹。他将我的脸扭过来，霸道的说，朕在跟你说话，你看那个奴才是想朕杀了他吗？

我笑了笑，手指点着他轻薄水红的唇说道，随你高兴。

皇帝有些气闷，罚了兰风去做凤仪宫里最粗重的活计。我又笑了起来，皇帝干嘛跟个净身奴才较劲儿啊。我也没说不去祭祖，不去帝陵怎么看先帝啊。你答应过我的啊。

他收起脸上的情绪，又恢复成初见时候模样，我看不到他的情绪，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淡淡的说了个，好。

骨灰坛子

为了避开阳光，我特地穿了件厚厚的大红斗篷，一路被皇帝抱到凤銮上。按照祖制本来帝后二人要分开坐的，但是他执意跟我坐在一处。凤銮本就不是很大，这样一来，两人挤在一起，让我全身不自在。

从皇宫到帝陵的路漫长而无聊，我只能晃着手腕脚踝的银铃铛解闷儿玩。看着随侍两侧的宫女们，我的口水都流了出来。有几个皮相真的不错，看样子也年轻的很，一定很美味吧。

皇帝命人拿来帕子，温柔的给我擦嘴角的口水。我心有不甘的瞥了眼身边抠我手心的人，甩了一下没甩开，一个挣动将他腰间的青色玉环差点蹭掉。还好他眼疾手快的将玉环牢牢的握在手中，另一只手还牢牢的捉着我的手。他一个严肃的眼刀甩来，我马上坐好，心虚害怕的瞟了一眼那个青色玉环，好像自从我认识他就有这个。好像吧，以前没在他身上花过那么多心思。我的心思都在圣上那里。其余的人事都记得不清楚了。只不过我依旧像从前那个白痴一样，惧怕这个武明兰。

他用拇指揉搓着那个玉环上的小字，明月初上兰草芬芳。叹息着说，这是他生母留给他的东西，跟这个白色玉佩一起。

他的生母？

我依稀记得俊环跟我说过，她的名字里有个字跟武明兰生母名字相同。好像……说是当年皇朝第一美人，叫什么环夫人的，跟我母亲掌中仙子飞燕夫人同时入宫。只不过他母亲赐给了圣上的兄长武心王，我的母亲则给了玄武侯。

我探过头去仔细看着那枚玉环，问，武明兰，你母亲叫什么啊。

他点着我鼻子一笑，那也是你母后，这么无礼。

我拍开他的手，有些不悦。问个名字这么别扭，爱说不说，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无奈的说，我母亲是个传奇人物呢，当年皇朝第一美人，碧环夫人。名头高过你母亲掌中仙子一大截去。

我撇了撇嘴，我见过我娘，我可没见过你娘。所以未见得她比我娘好看，哼。

他的手忽然握紧了那枚玉环，喃喃道，是啊，她死的太早了，还没见到你就死了。

我晃了晃脚踝的铃铛，仔细观瞧自己的玉足，说，哼，要是看到了我，她可不敢再称自己第一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