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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响马之凤过青山(17)

照例,镇三关当场就在那一群新伙计面前亮了一把家伙。红袄女子一鞭子甩向路边枯木,惊飞两只小鸟,镇三关掏出家伙一枪一个,点了那两只鸟,从老远老远的空中哀鸣着,急速堕了下来。

一群喽罗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照例应该再去直接把快刀仙的老巢抄了,镇三关却让红袄女子和黑狍子二人领着大部分老伙计去马衔山,自己叫了军师回转。

他觉得怀里抱着的这娃子可能快不行了,自始至终没有再睁开眼,身子越来越凉,拿羊皮袄裹着都不管用了。

水……热水……

少年昏迷之前,神色如同那受伤垂死,扑棱着翅膀挣扎的小鸟,哀鸣之声此时仍不绝于耳。

军师已经在屋里忙了半天儿,去抄快刀仙老巢的一拨人都回转了,枪支银元的扛回来了不少,那屋中火炕上的少年仍然没有转醒。

镇三关在寨子四沿儿上放了步哨,又跟潘老五那里查点了缴获的枪和兵刃。

聚义厅门口支着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煮着一锅羊杂碎。这羊杂碎可是关西一宝,将那羊头、羊心、羊肝、羊肺、羊肠、羊胃和羊蹄子,一并在大锅里煮熟。然后捞起来切片,舀上一碗原汤汁,再拌上盐、胡椒面和辣子,原汁原味儿,暖暖烘烘,汤浓锃亮,杂碎熬煮得嫩烂脆香,当真是鲜美无比!

镇三关稀哩呼噜吃光一碗杂碎,心里忽然间想起那日在厅上,小伢子将那一口好端端的羊肉汤吐了一地…

搁下碗,一抹嘴,在裤子上蹭了蹭油花花的掌心,镇三关进了军师的屋子。

那少年躺在床上,身上裹了羊皮袄子,又盖了牛皮大氅。炕洞里烧着柴火,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几个时辰之前还意气风发耀武扬威一般,拿小刀刃剔掉了快刀仙的头颅,如今才一转眼,就像个没了活气的石膏人儿,一动不动地挺在那里。

脸庞白如石灰,毫无血色,估计这细弱身子里的血已经被他一路上差不多吐光了!

油灯的灯光摇曳生彩,一圈儿桔黄色的光晕匀净地摊在斑斑驳驳的土坯墙上。

绰绰灯影将那一副消瘦侧面的轮廓打上了墙壁,黑影修饰着那浓密修长的睫毛,细而坚挺的鼻,倔强紧锁的薄唇,小巧到有些过分尖刻、失之柔和的下巴……

镇三关问:“咋着?醒了没?”

军师抬眼应声:“没有,看着不回暖了。”

“不回暖?咋个?炕烧热了没?”

“够热了,再热就成了烤小羊崽子了!身子是凉的,烤不热呼!”

镇三关皱眉:“他跟俺要热水,给他热水了?”

“灌了一点儿,灌不进去,吐,还吐血……看这样子快躺了。”

镇三关怔怔地看了几眼,出去了,没一会儿转回,手里提了一坛子烧刀酒。

坐到炕上,掏出少年的一双脚丫,将烧刀酒倒在掌心里狠命搓了十几下,将手掌搓红搓热,又倒上一些,开始搓那两只冰凉凉的小脚丫。

这烧刀酒是当地烧坊里用土法做出来的蒸酒。高梁谷子蒸到绽皮露心儿,再搁到那窑洞顶上摊开晾晒,撒上酒曲,搅拌均匀,装入瓦罐,用草木灰泥封口,埋入地下发酵。过它十天半月取出来焖酒,放入蒸酒用的木甑之中,甑底烤火,酒气上升,遇冷锅凝结成露,酒露被缓缓导入承接的小罐,晶莹剔透,芳香醇厚,此为烧酒。

两只小蹄子给搓得通红。

镇三关觉得两手都火辣辣的,虎口和手指上的几处小伤口,给酒烧得有点儿磨心。

拿大氅包住那两只红蹄子,随即解开少年穿在身上的羊皮袄,剥光上身。

端起坛子灌了一大口酒在嘴里,冲着少年的胸膛,“噗~~~~~~~~”,将口中的酒水均匀地喷在了那一具肋骨毕现的小身板儿上。

两只宽大的手掌把握住劲力,不急不徐,顺着脖颈,沿着锁骨和胸骨,在胸前狠搓了半晌,又转到两肋、胃和下腹,直到将一只小白羊羔儿搓得全身热辣辣,红彤彤的,简直像一头烤熟了的小乳猪!

军师在一旁道:“当家的,我来吧?”

镇三关没抬眼:“不是俺说你,四爷,你那两只爪子,劲儿不够!”

潮红眩目,暖热袭胸。

满脑袋、满眼、满身都热烘烘的,僵硬的手指慢慢酥软,胸腹中凝结的血块和积聚的恙气散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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