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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麟纪(66)+番外

珊珊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看着乔岫藩脸上少有的自卑神色。

“他以前是那么喜欢画画的,满屋子都是画,雪白的一张纸上画一撇就捏成团扔了,奢侈得夸张。”乔岫藩继续说,眼睛盯着面前的硬币堆,“现在呢,这些,只够买一支画笔上的几根毛。”

说完,捧起硬币辗转在手心,然后沙漏一样,慢慢地都洒在地上。

珊珊看着有些失控的乔岫藩。

“别这样,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岫藩笑笑,蹲下身去捡自己丢下的硬币。

“是啊,发脾气有什么用。”

夜深了,酒吧里的灯光刺亮起来,乐队又奏起死亡金属。

乔岫藩闭上眼睛,让音乐一点点传入自己耳朵。

一阵尖锐的高跟鞋逼近。

乔岫藩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殷红的嘴唇,吊梢眼,极细的白臂。

不等乔岫藩细看,女人冷笑,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那是被烟酒长期肆虐后的声音。

“你就是砸了顾海琛的那个?”

“你是谁?”

“你倒有些本事,还能在这里没事似得坐着。”女人用极细的眼瞟着乔岫藩,“顾海琛脑子糊涂了,为了个毛孩子,头皮被人撕了还笑嘻嘻的。”

“你说什么?”乔岫藩严肃地问。

“别装了,不就是你叫姓林的毛孩子勾着顾海琛吗?我告你,顾海琛只是图个新鲜劲,看到细皮嫩肉的,不管男女都上了,怎么爽快怎么来。”

“你说什么!?”

女人拨拨指甲,笑得如一抹毒汁。

“原来,只要有个洞,在前面后面都一样。”

“住嘴!”乔岫藩喝斥,脸色铁青。

女人的眸子透着浓烈的怨毒,笑容艳媚,像一道被撕裂的伤口。

“没料到顾海琛对他倒还有些认真”,女人握紧拳头,冰箸般的指甲上的紫色如乌血流溢开,轻轻龛动嘴唇,幽魅般的声音,“这是我最恨的地方。”

乔岫藩浑身僵直,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后的死亡金属音乐如绞肉机榨出来的声音一般,乐队领唱的那个粗犷男人穿着骷髅装,发出阴霾至极的声音。

那个晚上,林少省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乔岫藩呆呆地坐在石阶上,等到天明,依旧没有等到那张顽皮的笑脸。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林少省依旧没有回来。

隐隐不详的预感在乔岫藩脑中盘旋,他发了疯一样地去找林少省,每条街,每条巷,每个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却依旧没有找到。

乔岫藩闷着头,蹲在街头。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将要失去他了,他的小省,一直用最天真,幼稚却真挚决然的方式爱着他。

撕裂般的疼痛在心里蔓延,乔岫藩从没如此这般,惶恐无助到连眼泪也掉不下来。

后来的后来,关于林少省的死,有很多传言。

有人说看到他被顾海琛的对头在迪吧里灌了超剂量的药致死,有人说他最后一晚因拒绝了顾海琛而被活活打死,还有人说他是在床上被生生地肆虐而死……

传言纷纷,没有人去证实,也无从证实,这个城市的边缘,死亡是件太不足为奇的事,轻微到一阵风吹过,一切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伤痛只与死者的亲人相关,而对于这个世界,确是一点也沾染不上。

酒吧依旧喧嚣,兽吼般的死亡金属,吉他,贝司刺耳的弦音,摇头晃脑的乐手,逼仄扭曲的城市,闹腾到太阳在地平线上升起才逐渐削弱了阴霾,又是新的一天。

乔岫藩静静地看着那只蜷缩在角落里的虎皮鹦鹉,它浑身僵硬,翅膀折在身子后,整个头低落地埋在羽毛下,圆圆钝钝的喙突泛出一片紫黑色,还微弱地叼着一颗玉米粒。

乔岫藩摸着它冰冷的尸体,终于流下泪来。

淡漠

乔岫藩捧着怀表,搁在心窝处,关了手边的灯,静静地合上眼睛。

淹没在整片整片的黑暗中,乔岫藩心里装着往日的回忆,这已是多年来的习惯了,每天想念他一点,他俏皮的脸,雀跃的神情,任性的嘟囔。

假使没有这些回忆,乔岫藩也撑不下去,那些艰涩难捱的日子,一步一步从最底层做起,慢慢地拥有了城北那一片簇新闪亮的写字楼。

但没有任何意义了,林少省已经不在了,乔岫藩心里发痛,自己甚至连一份像样的礼物也没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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