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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43)

虽是有些意外,季怀直还是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又扬声问道:“那此事,诸卿是如何看的?”

这问话刚一落下,又有一人走上前来,行礼道:“臣以为郑大人所言有理……”

……

虽然“水利司”的设立,有人同意、有人反对;但对薛宁任郎中这事儿,整场早朝上都是反对之声。

可语气之委婉、态度之友好,都让季怀直生出了点这事儿很容易办到错觉……

这要是照他的一开始的想法,他这么一道旨意下去,这朝里头,怎么也得来一场电闪雷鸣的倾盆暴雨,要是情况再差一点,下冰雹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雨是下了,却是绵绵密密的牛毛细雨,不撑伞都不要紧的那种。

这让季怀直颇有些蓄了一身的力气、却没地儿使的憋屈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杨将军: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34章 读书(周三)

薛宁任职工部郎中一事,虽然过程甚是崎岖坎坷,但到底也让季怀直办成了,不过薛宁这水利司的处境倒也着实尴尬就是了。

所幸这一司名义上虽是工部所属,实际却自成一体,算是由季怀直直接辖治,再加上薛宁一年到头各地跑,在京里也待不了几日,所以朝中各方,倒是一时相安无事。

等杨文通守完了孝回京之后,更是无人再干找薛宁的麻烦了——毕竟这位向来不顾身份,是个真会提剑堵人门口的疯子!

……

这日,季怀直正盯着薛宁呈上来的提案发愁。

全国范围内兴修水利啊。

——提议是个好提议,花钱也是真花钱……

正想着,殿门忽然被“啪”地一声甩开,一个不到人腰高的孩子冲了进来。季怀直下意识退了退椅子,张开手要接她,不过季尧华这回却没直扑到他父皇这里,而是脚步一转,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头。

季怀直:……

倒是一旁的李福先反应过来,满面堆笑地隔着屏风行礼道:“公主殿……”

他还没说完,屏风后就倏地探出个脑袋来,一根手指放在唇间,比划了一个“嘘”地姿势,李福忙捂嘴点头。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季尧华又急急地缩了脑袋回去,李福悄悄地动了几步,正好把屏风地下露的那双鞋给挡住了。

这点小动作刚一做完,一个身着轻甲的小少年便冲到了承明殿的门口,抬眼就看到里头端坐着的季怀直。他连忙来了个急刹车,因为跑得太急,踉跄了好几下,才顿住了脚步。

他深喘了几口气,略平静了下,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道:“臣杨显兴,参见陛下!”

一张小包子脸上露出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格外可爱,季怀直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来,“今儿是显兴值守?”

季怀直这句“值守”,显然让这孩子极为高兴,当即毫不掩饰地咧开了嘴,笑得太开,都能隐隐看见右上方那缺了一颗的豁口……

然后便是一声清脆的童音,“是!”

季怀直正了正神色,嘱托道:“好好干,朕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

“承蒙圣上恩宠,臣万死不辞!”

看着这孩子激动得脸都泛红了,季怀直不由轻咳了一声,压住了倒嘴边的笑意,低声道:“行,那你就接着巡视罢,朕也不耽误你正事了。”

然后便一声比方才还要响些的回应——“是!”

眼看着杨显兴昂首挺胸地走远,全然不记得自己的来意,季怀直忍不住闷闷地笑出声:这一夸奖就找不着北的毛病,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

——这哪里像是过继来的,分明就是亲生的!

看着杨显兴渐渐走远,季怀直也转过头去,笑道:“人都走了,出来罢。”

屏风后道季尧华听了这话,方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谨慎地在殿内环视了一圈,然后才扭扭捏捏地挪了出来,扑上来撒娇道:“父皇——”

季怀直对此不为所动,“父皇上回怎么跟你说的?”

季尧华睁大一双水润润地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季怀直看了许久,见他依旧是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动摇也没有,不由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

“……前殿乃是朝政之处,并非尧华嬉闹之所。”慢吞吞地说完这话,又连忙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盯着季怀直道,“儿臣知道错了,今日饭后定写完十张大字。父皇——您大人有大量……肚子里头能装好几只船呢……”

季怀直摇头失笑:罚写大字,可是杨大将军家的传统,他可没这么干过……

毕竟闺女认错态度良好,还主动受罚,季怀直也没揪着不放,拿袖子给她擦了擦脸上蹭的脏污,又嘱托了句,“莫再欺负你显兴哥哥了。”然后便打发她回后宫玩儿去了。

季尧华脚步动了动,却没走出殿门,只往门口挪了几步,就停住了脚,复又转身、抻着脖子往季怀直桌上瞧。

季怀直本来都拿起折子了,见季尧华这探头探脑的模样,不由笑问:“怎么?舍不得父皇?……先回去罢,待父皇忙完这会儿,就去坤德殿陪你。”

季尧华依旧没动,站在原地、眼神游移了一阵儿,突然开口道:“尧华不喜欢练琴。”

“那便不练了。”季怀直也没多想,回了一句,又道,“你母后那边,父皇替你说便好。”

毕竟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嫁不出去也不愁养,再加上季怀直也是被散养着长大的,是以对自己的女儿的教育方向,他可谓是相当宽容——只要不长歪就行。

季怀直这态度似乎给了季尧华些鼓励,她连忙又道:“尧华也不喜欢女红!”

“那便不学了。”季怀直接着点头。

“不喜欢下棋!”

“不下也好。”

“不喜欢作画!”

……

一连串的“不喜欢”之后,季怀直也听出些不对来。他把笔搁在一旁,走到季尧华身边,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温声问道:“告诉父皇,尧华喜欢做什么?”季尧华这么绕来绕去的,做了一堆铺垫,估计她喜欢的事情,被接受程度恐怕不高……

季尧华的视线越过季怀直,落到他身后的桌案之上。手指有些紧张地搅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尧华想……想同父皇一起批折子……”

季怀直心里做了千万种准备,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脸上的笑差点都没端住:这么个又累又枯燥、还压力巨大的工作,到底有哪里讨人喜欢了!

想着,他也不由问出了口:“尧华怎么会喜欢这个?”

“因为这世上只有父皇才会批折子……尧华以后想同父皇一样厉害……”

季怀直被她这话说的一愣,正要低头冲她解释,这“批折子”跟“厉不厉害”可没什么直接关系,但一低头,就对上季尧宁满是期待的眼神。

季怀直:……

——不就是带着孩子批奏折嘛!

他一伸手就把季尧华给捞了起来,抱着人坐到桌子旁边,大包大揽笑道:“来!父皇教你!”

一旁的李福看见了季怀直脸上的表情,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陛下,您这表现,同方才被哄走的杨家小子可是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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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还要等呢?”

陈昌嗣刚到承明殿外,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句清脆的童声,她不由一怔:……这是公主殿下?

这个想法刚一转过,就听里面又传来季怀直的解释声,他的声音压得低些,在门外听得不甚清晰,但从几个隐约的字眼中,倒能大略推断出,这说得是薛宁的那份水利的提案。

还没等陈昌嗣再行深想,便又内侍来请他进去。陈昌嗣也就敛了心神,跟着那内侍进了大殿。

等她进门的时候,季尧华早已避让了出去,陈昌嗣此来主要是为了各地督办县学一事,先前早朝之上,已经就此事论过了。季怀直这会儿专召她前来,也不过是定下最后的方案,并选定督办的官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