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卫的囚徒(39)+番外

风急风也清告知变幻是无定。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早晨六点准时起床,大家拿着杯子牙刷毛巾排队去洗漱室。我走到一个水池正要往杯子里接水,后面一股力量把我推开。我踉跄地往一边倒,回头一看,刀疤脸正恶狠狠地看着我,那条凹凸不平的深红色疤痕触目惊心。

我只能让开,走到另一个水池。刚要接水,又一个人挡在我前面。再到另一个水池,情况依旧。

他们看着楞在原地不知所以的我,互相挤眉弄眼地哈哈笑起来。

我只好走向角落去,那个墙角下有个小水龙头。我蹲下去,接水在干巴巴的毛巾上,正欲洗脸,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一个不稳倒在地上。果然又是刀疤脸,他随手捡起我那掉在地上的毛巾,慢慢擦去他脸上沾着的牙膏沫子,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口哨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坐在水池台上,脱下鞋子,露出黑乎乎的脚,用我的毛巾仔细擦拭着,每个脚趾,每个脚缝。

他依然悠闲地吹着口哨,边上有人哼着小曲附和着。

擦完后,他把毛巾扔在地上,极其轻蔑睥睨地看我:“好了,你可以去洗脸了。”

我直直地对视着他,轻声却坚定地说:“不,我不洗了。”

“什么,小崽子,让你洗你就得洗!”刀疤脸五官扭曲,那条疤痕更是微微抽搐着,他根本没料到我会说不。

“不,我不洗。”我又坚定地重复。

“给我逮着他!”一声命令后,几个犯人一涌而上,把我拖到水池边,我强烈挣扎起来。只感到无数只手把我的头压在水池里,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哗哗得飚射出来,直冲我的眼睛鼻子耳朵。

“给我用力好好的洗!”刀疤男一声号令。

我快窒息在水里,怎么也挣脱不了。

“好了,拎起来!”

刀疤男走到我旁边,我的头被无数双手拽着,脸上全是水流,猛咳起来。

“小崽子想反抗?敢不听老子的话?我让你倔强!”说着拿过那条擦完脚的毛巾粗暴地在我脸上使劲揉搓。

“倔强是吧?有脾气是吧?以为老子治不了你这崽子?!”那条毛巾在我脸上左右上下来回地搓,我又痛又闷,呼吸困难。

周围一群笑声,有人鼓起掌来,有人拿起牙刷敲打牙杯,有人唱着野百合也有春天。

第38章

这里原来就是真正的阿鼻地狱。

我心里打了个颤,已经分不清楚恐惧,辛酸或痛苦之类的情绪。或许强烈的情绪已经在那晚全部发泄完了,眼泪也在那晚哭尽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忍,忍到月末的亲属探视日,那时候可以看见我的父母,好似几辈子没有看过他们一样,很多瞬间几乎记不起他们的容貌。

晚上坐在角落里,我拿牙刷柄在墙上刻上一横,重重地反复地刻着这一横。我已经忍过一个冬天,这个冬天是我一生中最寒冷的冬天,从未料到二十一岁的冬天是这样森白恐惧,寒冷透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冬天泡在温泉里是最舒服的。”我一楞,思绪飘到那个有暖暖阳光的下午,我眯着眼打着盹,做着一个可爱的梦。远处的小洋狗裹上棉衣,耷拉着脸,睡倒在柔软的草坪上,旁边一狗粮盆里放着满满的鸡胸肉脯。

旁边又响起贼贼的笑声,阴阳怪气地嘲笑,“刻什么刻啊,这才几天啊,这个日子没头的,我都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几年了。小崽子你可是七年啊,还以为自己七天啊。”

我放下牙刷,假装没听见似的,但那七年两字如把刀子瞬间犀利地朝我心头一刺。我一直想淡忘这个数字,却无情地被提醒。七年,按医书所说的,人的新陈代谢都不知道经过几轮改变了,记忆细胞不断凋谢死亡再新生,所以一个人七年前和七年后很有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无法想象七年后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就像七年前我背着书包上初中,每天过得没心没肺的,而现在的我竟进了监狱,每天刻着正字慢慢熬着忍着。

忍字心上一把刀。

晚饭时间到了,干警拿着一铅桶的菜和一脸盆的橘子进来。进监狱后第一次可以吃到水果,大家哄拥而上。

我粗糙的手慢慢剥开那只暗黄的橘子,动作有些艰涩,酸酸的味道立刻弥漫在空气里。又是这熟悉的味道,我想起蒋雪修长的手指麻利地掰下一橘瓣,轻柔地塞进我嘴里,顺带着他手指咸咸的味道。曾经那些在心中偷偷噬啮的快乐,细微的小心情现在都成了回忆,不可及的回忆。张开干裂的嘴唇,塞进一片橘子,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此刻正在蹲大狱。

上一篇:流金 下一篇:水晶掌与宴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