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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之降临九疑山祝禺【(70)

作者: 祝禺 阅读记录

李殊还记得那数学老师的模样,她拽着李殊的胳膊恶狠狠地把她扯到校长室,当即表示不教她了。

李德华没有打骂她,他平静地问完了事情经过,然后帮李殊退了学。那数学老师还以为李殊会服软,没想到李德华竟然这么做,面子上下不来,后来逢人就说李家那么宠孩子,以后没一个小孩有出息。

李德华送李殊去婺州上小学,她是村里唯一一个在市里读小学的小孩,去之前,李殊还在闹脾气,李德华跟她说:“你后桌那皮孩子是你数学老师的亲侄子,知道吗?”

李殊梗着脖子说:“那又怎么样,他敢扯我辫子我就打他,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你还顶嘴。李德华你别拦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妈正给李殊拿行李箱进来,闻言厉声道。隔壁屋传来她妈翻箱倒柜找鸡毛掸子的声音,李殊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李德华扶了扶眼镜,没脾气地说:“你在外面不能一直这个脾气,不然会被人家欺负。”

李殊摸了摸自己的辫子,虽然还是很不服气,但还是屈服在她妈格桑美朵,鸡毛掸子的淫威之下。

对了,李殊像被谁猛地推了一把,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晃了晃,轻轻默念道:“格桑美朵,格桑美朵。”

她妈妈叫格桑美朵,藏语里扶桑花的意思。

李殊想起圆镜里最初的那副画面,对了,那两棵纠缠的大桑树在神话里叫什么来着,李殊敲了敲脑袋,忽然福至心灵,“扶桑!跟大椿齐名的神树扶桑!”

不过,李殊又肩膀一垮,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知道她母亲的名字跟扶桑花有关有什么用呢,人都不在了?

圆镜里的画面还在转动。

里面的人物渐渐变幻了主角,李殊惊讶地发现卫延居然出现故事里。

但圆镜里的卫延,看上去不太像她认识的那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而圆镜里的卫延面色冷得仿佛高山上常年不化的冰雪,他披着一袭黑色长袍穿梭在匍匐于自己脚下的众神间步入高台,那青铜柱,那玉琮,都是李殊在九疑山见过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时候的青铜柱和玉琮都十分崭新,温暖的火焰从玉琮中燃起。李殊看着看着,忽然从这诡异的安静中嗅到了些许不正常的味道。

这是在做什么祭祀活动吗?不对,九疑的祭司只有大椿说过的祭天吧,想到这,李殊眼皮一跳,大椿的话又浮现在她的耳畔。

“这是祭司的宿命。”

…….

但跟李殊担心得不同,卫延并没有跳进玉琮,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者,卫延站在高台一隅,眼神不错地盯着老者在火焰中丧生。

李殊看到他的眼睛红得滴血,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卫延,隐约中那名老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李殊很想回到当时,帮他救下老人,但她能做的只是眼睁睁陪那时候的卫延看着他的长辈去死。

她鼻子一酸,连忙捂住嘴。

圆镜似乎不肯放过李殊,它迅速切换到另外一幅画面。

看得出来,这是灾后。

李殊转身,看到向媛媛,她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恨意:“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李殊吃了一惊,后退两步:“我告诉过你撤离啊,你没听我……”

向媛媛恶声恶气地打断她:“不是这个,赵佑都跟我说了,地震就是你带来的,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不去死,我爸死了,赵佑死了,我也死了,所有人都因为你丧命,你晚上不怕鬼敲门吗?”

李殊被向媛媛突如其来的怨恨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撑着手后退,拼命解释:“媛媛,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信这些怪力乱神呢?”

向媛媛却狞笑着朝她扑来,手里不知何时拔出一把尖刀,那刀锋利,澄凉,像鲨鱼的牙齿:“你这个怪胎,只要杀了你,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李殊已经避无可避,她似乎能感觉到刀刃划过脸颊时迎面而来的呼啸。

匕首猛地刺穿李殊的胸口,李殊痛得惊叫一声,捂住胸口,向媛媛却用力推进,李殊痛得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她猛地推开向媛媛。

向媛媛还要扑上来,李殊反手将匕首推去,向媛媛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李殊没意识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她松开手不停退后,语不成语:“对,对不起,媛媛,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

刹那间,向媛媛却消失不见了,匕首也是,她惊魂未定地捂着完好无损的身体,胸口剧烈起伏。

再回神时,圆镜已经消失了。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腥臭,李殊盯着自己的手掌,上面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

可刚才那触感却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只是幻境。

李殊转身拔腿就跑,黑洞洞的天地中她像个无头苍蝇那样跑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可回头一看,还在原点,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李殊颓然地坐到地上。

怎么办,要是一直出不去怎么办,她还没和小嵘多说几句话,她还想和卫延一起救营地里的人,想到这李殊又有了点力气,她坐下来不停深深呼吸。

冷静点。

她仰望一望无垠的夜空,遥远的天边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明月,李殊学过地理,地球上能以这样的位置能看到月亮的地方估计只有南北两极了,可是她的记忆停留在落水的刹那。

难道,地球下还有另一个世界,她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南北极上?

李殊摇了摇头,不说这个论点科学界承不承认,以她一个学法医的探究地理的东西也不太可能。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知道熊猫精救出他想救的人没有。

李殊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就算是南北极,她想,只要在地球上,她一定能走到能看到方向的地方吧。

枯燥的前进过程中李殊想到了夸父,传说中夸父逐日就是这样一直走,轮到她李殊就变成逐月了,李殊自嘲地笑笑,忽然脸上一湿,下雨了吗。

不知走了多少还有多少。

李殊走得腿软,躺在地上看月亮,她想回家,想着想着又难受起来,李德华留下小嵘陪她了,她想回家。

离开胜水这么多年,李殊已经很少有过委屈了,她不爱跟父母撒娇,反而对李德华的药房很感兴趣。

整天围着一群哎呦哎呦的大爷打转:“您这疼啊?”

“那疼不疼?”“等着,我去找李德华!”

她从小就不是爱生闷气的那种人,谁欺负她她就欺负回去,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就算在学校被人家排挤孤立那会儿,李殊也过得有滋有味。

胜水那地儿谁不知道,李家老大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还直呼老子大名的小王八蛋,想到往事,李殊扯着嘴傻笑了半天。

家人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仿佛还在昨日,蚕忙时节一家人摸黑上山采桑叶,互相给对方打气防止打瞌睡,一脚跌进深不见底的山崖。

李殊采得又快又多,立刻去跟李德华邀功:“爸,我厉害吧,嘿嘿。”

“小殊真棒。”李德华把李殊举过头顶,骑在自己脖子上。

母亲牵着还在吃手指的小嵘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生女儿了,看你,把她宠得就差没上天了。”

李德华还很骄傲:“女儿就是用来宠的,而且我们家小殊那么乖。”

母亲嗤笑一声:“也就你会觉得她乖。”

……

“爸,妈,小嵘。”

“我好想你们。”

一直包裹她的盾牌慢慢龟裂成灰,李殊终于再也忍不住,侧身抱住膝盖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回不去了,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回不去了。

哭声戛然而止的,等等,不一定回不去。

李殊坐起来,她忽然想起来,句芒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话:“扶桑。”圆镜第一幕场景不也是扶桑吗?难道她跟句芒……不对,按她的年纪来算太小了,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