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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德妃日常(237)

作者: 柳锁寒烟 阅读记录

十四在一旁听得恍然大悟。难怪晋安不直接下令进攻,也难怪他们的大军把苗寨方圆数里围得水泄不通,对方还能撑着不投降。感情这些苗人在大山深处经营多年,早已钻出了不知多少蛇路鼠道。他们这边一打,那边就会化整为零,像沙子一样漏进深山老林里。放虎归山,再想寻觅可就难了!

所以晋安明面上围而不攻,实际上却在暗中调查他们出入山区的路线。苗民背靠大山,吃的粮食、穿的棉麻皮料应有尽有,可是潮湿的山区却不产盐、不产铁器,他们只能向外界购买。

尤其食盐不同于石料铜铁等物,随便山里哪个窝点都能堆放,这玩意儿必须要进厨房才能发挥作用,而厨房不能离匪寨十万八千里远吧?所以尾随运盐的人,必定能直接找到叛军的老巢大营!

见微知著,决胜千里。十四不由对舅舅露出小狗一般的崇拜眼。

晋安见他只听了幕僚的只言片语就恍然大悟,也在心底赞了句“好悟性”,转头吩咐众人:“小心行事,切忌打草惊蛇,仔细记录路线。等我们把口袋扎紧了,就让正面大军佯攻,背后派一队精兵从小路直袭叛军老巢,里应外合,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众人把手按在剑柄上,垂首齐声应是。

他们回到营中,自有一番安排。十四拿着出卖色相换回的果子散给几个亲近的人。无非是乌雅家的、董鄂家的、兆佳家的,晋安也不理论,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纳了——八爷倒了,如今台面上立得住的几位爷大都是永和系出身,干嘛放着河水不洗船?

十四一时成了香饽饽,在营里如鱼得水。晋安冷眼瞧着,见他游走在众臣之间,虽然没耽误了正事,每天起早贪黑在中军大帐里抄文书,在众将开会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躲在屏风后面疯狂记笔记,晚上点着蜡烛熬夜看地形图,恨不得能抱着沙盘睡觉,海绵吸水一般疯狂吸取各种知识。

然而权势动人心,被人围着吹捧恭维的感觉,可比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苦哈哈地研究地图要强多了,晋安仍是忍不住敲打他:“皇子随军不易,你正是该长本事的时候,可别本末倒置了。”

十四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难得正经地叹道:“这次出来之前,皇阿玛让我走正道,把心思花在正事上,真是金玉良言。瞧瞧八哥之前声势何其宏壮?仅仅被皇阿玛斥责一回,就树倒猢狲散了——因势而聚,势衰而散;因利而聚,利尽则散。可见小恩小惠收买不了天下人,只有正经本事挣出来的功劳名声,才能服众。”

晋安端茶的手猛的顿住,正要对小侄儿刮目相看。十四却又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贴上来:“所以,领八百精兵从小路偷袭苗寨的事儿,不如派给我吧。您坐镇中军,等侄儿的好消息就是了!”

晋安断然拒绝:“想都别想。依皇上的性子,你若蹭掉一点皮,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陪葬。”

十四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蔚然长叹。这龙子凤孙的身份,未尝不是种束缚。他正感慨万千,岳钟琪突然沉着脸进来:“将军,十四爷,前些日子大雨,咱们运粮的队伍遇上山洪爆发,已经失去联络两日了。”

两人不由一惊,眼见要一战定乾坤的关头,怎么出了这种倒霉事?晋安先命骁骑营众人散开去找,又召集手下参领参将升座议事,又派人到附近州县紧急调粮备用。

如此忙忙乱乱两日,到了原本约定的接粮日子,运粮队却如同没事儿似的,好端端地出现在了大营门口,叫人跌碎眼镜。

一问才知道,原来年羹尧在路上见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等到河水逐渐与堤岸平行,他冒着延误送粮杖责一百的风险,果断下令停止前进,找能够避雨的高地休息。也是他运气好,虽然在山洪爆发之际,被落石砸到了腿,但是粮食却保住了。此人也是够硬气,雨停之后,硬是拖着一条伤腿疾行数日,准时把粮草送到了帐中。

这份心气儿,就是十四也不由对他改观几分,还随着晋安去探望一回,言辞中委婉地为那日在雍亲王府门前折辱他的事情道了歉。

年羹尧诚惶诚恐,面有愧色,从怀里摸出个墨迹淋漓的信封:“四爷有封家书托我送来,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主子特意嘱咐我,务必原原本本交到十四爷手中。可惜那日突遇洪水,信纸为污水浸泡,已然毁了。”

十四略微皱眉。四哥向来沉稳,他说非常重要的事情,就一定非常重要了。连年羹尧也不能告诉,难道是家里那几个兄弟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可是皇阿玛素来以大局为重,大军在外打仗的时候,谁敢轻易使绊子?便是要争功,也得等到大军胜利归朝的时候吧?况且大哥二哥圈禁,三哥胆小,八哥被排挤,京城里四哥六哥威震一方,还有什么事能够威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非要巴巴儿地写信来告诉?

十四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解,只能沉下心来,尽力把这一仗打完了再说。

中间的闲话不提,五月十三,清军大破叛军于苗岭云家寨,诛杀叛军首领崔玉贵,活捉其妻儿并手下大将无数,取得了一场彻底的大捷。

只是攻入苗寨之后的情景,却与十四想的大相径庭。他原以为这里是一处啸聚山林、为害一方的土匪窝子,干的都是杀人越货、鱼肉乡民的勾当。没想到真是的情景是,寨子里的绝大多数人家,都穷得茅草房四面漏风。

连匪首住的屋子都漏着天光,聚义厅破烂的旗帜在风中摇摆。苗人俘虏麻木地伸手让清军士兵绑上绳子,面黄肌瘦的男人张开双臂将更加瘦弱的妻儿护在身后。正直午间造饭的光景,可是大多数人家灶上所煮,不过清水稀粥而已。清军打开后山的粮仓,却发现了满满的粮食,正是叛军起兵初期劫掠县城所得。

带路的苗族老人伏在地上痛哭不已,眼泪滚到地上和入尘土里:“哪儿舍得吃啊,都是穷怕了,饿怕了的。”

她的孙女在外头扬声哭喊:“爷爷!粮食都给你们了,放了我爷爷!”

贵人在里头,外面的士兵哪敢容她放肆,堵了嘴就要拖下去。十四却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出来一瞧,竟是那日在集市上调戏他的苗家少女。原来她竟是匪人,难怪举止如此大胆!

那苗女阿青见四五个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那天被摸了一把的俊俏少年,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十四当着众人装不认识她,只命士卒不得随意欺凌俘虏也就罢了。军中文书官将匪寨众人一一记录在侧,男女分开关押。一众苗人正心下惴惴,不知身归何处之际,突然有人用木桶装了热腾腾的大白馒头上来,分发众人,又问:“谁是阿青?”

阿青一惊,惴惴不安地应了,却被那清军官员用奇怪的眼神来回打量了一回,半晌说:“你是那天集市上的苗女?十四爷说,他还你的果子钱。”

才与清军血战一夕的彪悍匪众虽然不知这段缘由,但是见了吃的也不由敌意稍减,更是心下一松——应该没有人会在马上就要杀掉的俘虏身上浪费这么好的粮食吧?他们这样一想,不由吃得更加香甜了,到了文书官提审人犯的时候,心态也平和多了。

十四看了审讯的供词,哭笑不得地发现,原来外界汉民所痛恨的苗匪做的那些“鱼肉乡里”的事,不过是一群穷得连粥都喝不上的人,从勉强能吃上一顿捞干饭的人那里抢了二两谷子、两把小米的事儿。

宫里的狗都不屑吃的东西,在这偏远之地,居然能引起一场波及六七个县城、导致几千人惨死的刀兵之乱?

他们这些皇子皇孙高高在上,何曾亲眼瞧过这些治下之民?今儿终于知道为何会有“何不食肉糜”的典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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