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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136)

话音刚落,外间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道:“郑公公可在?”

郝宜忙起身开门,却见是两名镇抚司缇骑打扮的,郝宜尚带一丝警惕:“你们寻郑公公做什么?”

其中一人上前,看见在郝宜身后,坐在桌边的郑谷,便低头恭敬道:“我等奉皇上口谕,秘密接您老人家回京。”

这瞬间,郝宜突然觉着一切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他看着缇骑,又看看郑谷,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只是不知为何,眼睛仍是湿湿润润。

***

云液宫。

宝鸾在逗弄那只凤头白鹦哥玩耍,那鹦哥却盯着水晶缸内的太一,眼睛转来转去。

突然,宝鸾往外看了眼,然后提着鹦鹉,悄悄地往内殿去了。

薛翃一抬头的功夫,不见了宝鸾,正要起身去找,身后传来龙涎香的气息。

皇帝走到她身边:“找什么呢?宝鸾到偏殿去了。”

薛翃正欲回身,正嘉道:“别动。”

修长的手指缓慢却灵活,将她道袍的系带寸寸解开。

正嘉扫一眼面前的女孩子,缓缓地把那薄而柔滑的素缎撩去。

薛翃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疤痕还在,无瑕的雪肤上的浅红色的伤痕,看着就触目惊心。

正嘉抬手,长指在薛翃的伤处轻轻抚过:“疼不疼了?”

“已经都好了。”

到底很不舒服,薛翃才要将衣裳穿上,正嘉在她手上一摁。

对上她的眸子,正嘉问道:“你,到底是谁?”

薛翃窒息。

在赵暨临死之前,一番真情流露,在场的众人自然都是目睹了的,事后薛翃也才知道,正嘉却也在现场。

事后,有人传起此事,是宁妃替她开脱:“和玉仙长是修道之人,天生心慈,且又以医术救治了无数人,对于太子,她自然也是心存悯恤,当时太子垂危,任是谁看着也不忍,总要好好地哄慰一番、安慰临死者之心罢了。”

所以宫内的人倒也多半相信了,毕竟极少会有人想到什么“灵魂重生”之类惊世骇俗之事。只当是因为太子“人之将死”,和玉不忍心孩子失望,才顺着他的口吻让他瞑目。

但薛翃知道,对于其他人,或许可以用这种法子解释,但是对于正嘉,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皇帝的手慢慢地在她光裸的肩头握住:“告诉朕,你究竟是谁?”

手上不知不觉用了几分力道,好像是怕一不留神,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正嘉微微眯着双眼,低头近距离地细看薛翃,仿佛要透过她的身躯,看到藏在身体里头的魂魄。

第87章

当初在慎刑司牢房门口, 望着里头紧抱着太子赵暨的薛翃, 听着太子跟她之间的对话, 正嘉面上冷漠异常,心中却犹如天崩地裂的感觉。

这连日来他并没有多亲近薛翃,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极大的迷思, 任凭他打坐多少次都无法彻底解开。

他隐隐地相信自己心中的直觉,但所有的冷静睿智又无法让他面对。

久违的云液宫,自从端妃出事后他再也不曾涉足, 却因为“和玉”, 屡次而来。

正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下意识地在宫内找寻端妃的影子,但是无可否认, 这三年里虽然命人封禁了此处, 可是在心静如水的时候,皇帝心中总是若有若无地想到这个地方, 以及曾经住在里头那巧笑倩兮善解人意的女子。

但是现在,望着面前容貌清丽出尘的女孩子, 突然想到,倘若这人真的是他所惦记的薛端妃……

这个念头才掠出又给死死压下, 但那瞬间的不寒而栗仍是飞快地掠过皇帝的脊背。

沉默, 皇帝问:“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薛翃抬眸对上正嘉森冷的眼神:“皇上为何这样问,难道您不认得我了?”

正嘉的眼前, 昔日端妃笑意盈盈的温柔面容缓缓浮现, 同这张属于和玉的偏清冷的面容, 有刹那的重合。

“朕要你、自己说。”

薛翃道:“我自然是和玉。”她看着正嘉,微笑道:“可是皇上您此刻的眼神,好像不是在看着我。您是在看谁?”

正嘉微震,手竟情不自禁地松了松。

薛翃见状,便慢慢地把衣裳拉了起来,不料才欲转身,正嘉突然探臂,用力把她又抱入怀中。

“那你说,朕是在看谁?”

皇帝从后面紧紧地抱着自己,那种昂贵的龙涎香的气息,那种熟悉而有些霸道的力道,一如既往,只是比先前多了一丝……惴惴不安。

正嘉俯身低头,长发自肩头掠过,垂在她的鬓边,水一样晃动。

薛翃淡淡道:“你在看着云液宫的旧主人。”

正嘉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皇上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正嘉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仿佛要嘲笑她的无知,眼睛里却是微光隐现:“记住一个死去的人,对活着的人是一种折磨,朕不会做那种自讨苦吃的傻事。”

薛翃道:“皇上这话,是自欺欺人。”

“你好大胆,”正嘉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骨头都要给揉碎了,“你又不是朕心里的虫儿,你怎知道朕的心事。”

薛翃道:“皇上虽是天子,却也只是一个人,并没有真的成仙入道。”

正嘉喝道:“住口!”

他大喝一声,垂眸看向薛翃:“那么告诉朕,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不是她?”

薛翃道:“慎刑司里,不过是为了让太子走的安详,所以才如他所愿而已,难道皇上竟也因此信了那些子虚乌有的话?”

“太巧了,和玉,你不觉着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吗?原本朕还相信你是因为昔日受了端妃的恩惠,所以惦记着报恩,但是,但是你做的太超过了。简直就像是……”正嘉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的人,“简直就像是端妃自个儿能做出来的。”

他眼前的红唇微微上挑,然后薛翃道:“那、皇上索性就把我当作端妃好了,反正我如今住的也是云液宫,若这样想能让您心安,我又有何不可。”

“这话当真吗?”正嘉问。

薛翃道:“其实我是谁不重要,我是和玉,也是高如雪,但是我最终是谁,还是看皇上你的意愿,倘若皇上是想我做端妃,这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正嘉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朕指的是薛端妃,是那个已经去了的人。”

薛翃道:“既然是乘风而去之人,又怎会再恋羁红尘。皇上却仍心心念念,可见放不下的是您。”

“放不下?”正嘉凝视了她半晌,终于道:“也许是因为这段日子,内外兼忧,发生了太多的事,朕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了。”

薛翃道:“听说北边大局已稳,恭喜皇上。”

正嘉嘴角的笑一闪即逝,又静了半天,才问道:“和玉,你方才说,你是谁,决定于朕的意思,对吗?”

“是。”

正嘉眼睫半阖,道:“那么,朕……就封你做端妃,好不好?”

薛翃屏息。

正嘉抚着她的脸,重又俯首:“你从此就做朕的端妃,如何?”

薛翃还没有回答,身后有个声音道:“皇上!”

***

先前太子薨逝后,虽然皇后仍在梧台宫,但对于嗅觉灵敏的宫人而言,皇后失势已成定局,而如今拥有皇三子的庄妃娘娘却炙手可热起来,含章宫每天迎来送往,热闹非常。

相比较而言,梧台宫却是门可罗雀,加上最近北边军中事变的消息传了回来,人人知道,皇后何家,大势已去。

而皇后自打太子下世后,便把自己关在梧台宫内,闭门不出,也不许妃嫔们前去请安。

直到何贯被制住的消息传入,何雅语才惊醒过来似的。

她发现自己坠入了一张大网,或者说,从最一开始,她就人在网中。

种种所有,不过是梦幻泡影,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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