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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61)

身后寂然无声,薛翃疑心他早就走了,毕竟堂堂镇抚司指挥使,不至于真的就对师姑师侄们的对话感兴趣。

薛翃才站起身,却听到江恒的声音说道:“这位道长也是个可怜的,明明心在这儿,却给无情地往外推出去。”

薛翃一愣,然后怒道:“江指挥使!”

她怒喝一声,江恒却又不做声了,薛翃气急,走到屏风后想要狠狠地啐他,不料撩开帘帐往后看时,却见屏风后毫无人迹,只有窗扇半掩,微微抖动。

***

江恒离开了放鹿宫,远远地看见那青年的道士步履缓慢。

宫道里有路过的宫女太监,见了他,也无一例外的放慢了步子,众人的眼睛都落在萧西华的身上。

这宫内的人最是耳聪明目,月余以来,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陶天师座下首席大弟子,是个极为俊美出色的青年道士,而且是给属意为下任天师的人选。

就算以江恒的眼光看来,萧西华的人物气质也是无可挑剔,一身道袍掩不住通身的清贵气度,若换上俗家衣衫,定然是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但对那些宫人们的秋波跟瞩目,萧西华却一概漠然处之,只是在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回头瞧了一眼宁康宫的方向,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身后江恒不禁一笑:“现在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等萧西华远去,江恒却往养心殿而去。

正嘉先前批阅了奏折,现在于精舍内打坐。郝宜跟田丰两人在外间一左一右,看见江恒来到,忙迎着。

郝宜道:“指挥使从哪里来?”

江恒道:“从放鹿宫。”

郝宜讶异,田丰却鬼鬼祟祟看一眼精舍内,又忙小声附耳问道:“可是为了那件事儿?”

江恒笑而不语。

郝宜问道:“哪件事儿?你在说什么?”

田丰道:“没什么,是我多嘴。”

郝宜怀疑地看着他,田丰见江恒不回答,就也识趣地没有再说半个字。

不多时里头一声铜磬响动,这是正嘉皇帝在唤人了。

郝宜忙入内伺候,不多时,便传江恒进内。

待江恒入内拜见,郝宜却又退了出来。

正嘉皇帝喝了一口云雾茶,问道:“你从放鹿宫来的,那件事明白了?”

“是,”江恒利落地回答道:“已经查明白了,当时田丰去的时候,在和玉道长屋里的确有人。”

正嘉垂着眼皮:“哦?”

“早在田丰去之前,是太子殿下去寻和玉道长了,”江恒道:“当时田丰去的时候,是太子在房中。”

正嘉听见“太子”二字,蓦地抬眼,却并没有说话。

直到江恒说完了,正嘉才沉声问:“光天化日房门紧闭的,太子在那里干什么?就算田丰去了,又何必要藏掖着?有什么不能示人的?”

江恒眨眨眼:“这个,只怕只有太子跟和玉道长知道了。不过据说太子出门后,样子不大好。”

“嗯?”

“这个不大好说,”江恒笑道:“可据微臣猜测,多半没什么事儿,太子年纪还小,应该……是闹脾气而已。”

“太子的脾气假若闹起来,又怎么会乖乖地在房中不出声?除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正嘉哼道,“你没有当面询问和玉?”

江恒道:“本来是要问的,只是陶真人的弟子萧西华突然来到,于是我便先回来了。”

正嘉沉默,半晌才又道:“你不问也还好,就不必问她了,免得她心里不畅快。倒是朕听说太子最近胡闹的厉害,就算有什么不当,也是太子挑起来的!朕素日里不太管他的事,皇后未免就纵了他。”

事关天子家事,江恒不便多言。

正嘉忖度片刻,道:“田丰进来。”门外田丰一溜烟入内跪地,正嘉道:“去梧台宫传朕的口谕,太子荒废学业,行为失矩,命在东宫禁足半月,不得有违。”

明明是处罚太子的旨意却去皇后宫内传,皇帝的意图很明显,是故意的在告诉皇后她管束不利。

田太监领旨,猫腰退出内殿,站在门口,面有苦色。

郝宜在旁边揣着手,因方才已经听见了里头的旨意,此时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田丰气不忿,横着他道:“你笑什么?主子也太偏心了,但凡是这些得罪人的活儿,都是我去做!”先前因康妃的事得罪了夏太师,现在又是皇后,田丰觉着自己在宫内眼见要四面树敌了。

郝宜笑道:“主子是知道你能干,怕我干不好,所以特派你去,是看重你呢。”

田丰唉声叹气,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往梧台宫传旨。

第42章

田丰很想不通, 郝宜心性愚笨,在郑谷的几个徒弟里是资质最差的一个, 论起体察上意来,更是很不如田丰齐本忠张相等,可自打郑谷去了南边守皇陵, 郝宜竟成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一个,这让田丰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想到郝宜说什么“怕自己办事不力才派他”, 虽然是戏言, 倒也有几分道理。

虽说接手的都是些得罪人的活,但这总也算是皇帝的另一重信任, 毕竟在正嘉皇帝看来,监斩俞莲臣, 处罚雪台宫, 以及如今这档势必要得罪皇后的差事, 郝宜那种绵软懦弱的性子是绝对办不成的。

田丰来至梧台宫的时候, 正庄妃带了小皇子来请安, 宁妃,安嫔等也都在。里头不知说些什么,笑语喧哗。

田丰在宫门口听几位娘娘皆在,便有些迟疑, 又听里面隐隐地笑声, 便踟蹰问道:“各位娘娘来了多久了?”

梧台宫的人回答:“庄妃娘娘是跟宁妃娘娘一块儿来的, 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安嫔娘娘跟鲁婕妤, 李昭仪是后来的。公公可是有急事?奴婢进内禀告就是了。”

田丰忙制止了,虽然说旨意刻不容缓,但这种打皇后娘娘脸的旨意,若是当着几位嫔妃的面说出来,那以后他在这宫内更是不活了。

幸而站了才一刻钟,里头传出小婴儿的哭声,庄妃要带三皇子回宫休息,便告辞而出,紧接着宁妃也告退。

田丰正等的心火上升,毕竟养心殿那边还需要复命,若是回去的晚了,不知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如今见两位娘娘先后退出,田丰心头的大石才算松了一松。

庄妃跟宁妃出来的时候,也都见着了田丰,庄妃点了点头自去了,宁妃站了站脚,问道:“公公怎么站在这里?”

田丰只得苦着脸回答:“回宁妃娘娘,奴婢是传旨来的。”

宁妃在出梧台宫内殿的时候,隐隐就看到田丰在这里探头探脑,既然是传旨,又怎么不麻溜儿地入内,却在这里苦等,如今看田丰的脸色,又忖度他的行事,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因笑道:“既然是传旨,可别耽搁了,公公快入内吧。”

田丰答应了声,向着宁妃行了个礼,快步进殿去了。

宁妃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田丰自己所说“得罪人的活都是他干”,其实六宫内的妃嫔差不多也知道这个道理,一旦是郝宜出现在各宫门口,大家都知道必然是好事,不是有赏赐,就是要招幸,而一旦田丰出现,那边意味着电闪雷鸣,令人心头发憷的。

宁妃望着内殿笑了笑,转身往含章殿的方向而去。

且说田丰入内,果然,内殿里安嫔正在说道:“这三皇子长的可真快,那脸白胖的。也不知庄妃都喂他吃的什么。”

大家笑了几声,何雅语也说道:“这自然是庄妃精心看护的功劳。”但还没笑完,就看见田丰的身影从门外掠了进来,刹那间,皇后的笑似凝固在了脸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田丰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入内先跪了一跪,才站起来说道:“娘娘,奴婢是来传旨的。”

何雅语闻言站了起来,皇后在刹那间把最近发生的事儿想了一遍,她毕竟是有些心虚的,这会儿忍不住流露出不安的神情,手指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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