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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7)

他的表现里没有一点点意外跟猝不及防。

只是在重新启程往皇宫来的路上,她跟随在陶玄玉的法驾之侧,两个人隔着一层薄纱,进行了一番无第三人知晓的对话。

那时候陶玄玉问道:“你方才在干什么?”

薛翃道:“师兄,我不能让他死。”

“给我一个理由。”

“这人是我的、旧识。”

“当初你离京的时候只有八岁,他当时、大概也已二三十岁了吧,你可别说,你跟他是‘忘年之交’。”

其实如果倒回高如雪八岁的时候,也就是九年前,俞莲臣也不过是十五岁而已,大概是因为受刑,胡子头发都乱蓬蓬的,导致陶玄玉以为俞莲臣已经三四十岁了。

薛翃说道:“师兄,你是修道人,该知道世间的缘分,不能以身份、年纪拘束而论。”

陶玄玉沉默。

这倒的确是——如果按年纪来说,他本不该有这位“小师妹”,他的大弟子萧西华还比她大两岁呢。

于是陶玄玉说道:“就算是你的旧识,令祖父高大人是有名的大炮,这门大炮都熄火不理会的事,你却冲上去……你是要继承令祖父大炮之风吗?”

薛翃不仅一笑:“师兄,求你。”

轿子里,陶玄玉身形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薛翃道:“这个人对我至关重要,我不能让他死。皇帝的命令,天底下无人能够抗逆,若说世间有人可以做到此事,只有师兄你了。”

半晌,陶玄玉才幽幽说道:“你以前倒也是伶牙俐齿,不过生了那场病后,整个人就是‘呆若木鸡’,也很少再这么跟我说话了。可见这逆贼对你来说的确很重要啊,才让你这样费心费力地拍马屁?”

薛翃道:“这是实话。而且师兄丰神俊朗,怎能自比四足驴马,实在是不雅。”

隔着轿帘,能听见陶玄玉磨牙的声音,最后他只说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

大概有半个多时辰,陶玄玉还未回来。

薛翃拿不准这一次面圣的结果到底如何,虽然她相信陶玄玉之能,但是……正嘉皇帝,那个人,可是有名的喜怒无常。

就算是昔日的薛端妃,这个人人眼中无往不利的“宠妃娘娘”,也曾经在正嘉面前吃过好几次憋,当然,跟最后那一次相比,其他的只怕都算不得什么了。

眼睁睁地,日影西斜,风里多了几分凉意。

众弟子原先还整理洒扫,井井有序,见久无音讯,一个个不禁也忧虑焦心起来。

就在这时,有两名内侍领着几个太医院的太医走来,询问天师真人素日炼丹要用的药料等物,太医院虽早有准备,却只怕缺漏,所以特来接洽,若有缺少的,好及时补进。

随行的自有管药弟子,当下同几名太医查账对册,又忙了半晌,有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进放鹿宫,拉着一名太医道:“陈太医你如何在这儿呢?宝鸾公主的病又犯了,奴婢去太医院扑了个空,陈太医且快去吧。”

那太医放下手中的册子,随着那小太监匆匆先去了。

剩下几名太医面面相觑,管药的弟子问道:“宝鸾公主是什么人,又得了什么病症?”

“宝鸾公主是皇上第三位公主,是昔日的端……咳,”其中一人道:“看着像是心疾,已经缠缠绵绵的病了两年多了,换了好几名太医都不见好,只有陈太医略强一些,可也是强的有限啊。”

管药弟子说道:“我师父的丹药最灵的,回头请教师父,兴许会有法子。”

几名太医彼此相看:“是是是,这是当然。”话虽如此,一个个笑的却很勉强。

只有旁边那小太监口没遮拦地说:“就算是陶真人,只怕也未必能够救得好宝鸾公主呢,若真只是心病这还罢了,就怕那病根儿是出身……”

太医们忙咳嗽不断。

管药弟子诧异道:“公公这话是何意呢?”

小太监也知道自己多嘴了,便道:“没、没什么。”

就在这时候,只见西园门口,缓缓地有一人走了出来。在场众人看见,顿时都直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陶大神:且看贫道如何迷死皇帝~

薛翃:师兄我看好你~~

正嘉:……

第5章

日影偏斜,深秋的黄昏,日色格外温柔,把朱红的宫墙染上了一层淡金色,也将从院内走出那人的身影更镀上薄薄地金影一样,这让她原本就清丽无双的容颜更加令人不敢直视,眉眼都熠熠生辉。

薛翃先前沐浴过,已经换了一身素白绸的道衣,外罩黑色的蝉翼纱袍子,头戴同黑色的蝉翼纱道巾,北风之中,袍袖裙摆微微往后扬起,发髻上的纱巾也随着摇曳,在暖金色的夕照之中,好像是才从九霄云外降落的仙人,而非庸庸碌碌的凡尘客。

几位太医都没见过薛翃,乍看之下,都惊呆了。就连管药弟子跟几个小道士,虽无数次见过她,但此刻仍是下意识地屏息静气,仿佛呼吸重一寸都像是冒犯。

薛翃自院门处走了出来,向着几位太医微微颔首,才又对管事弟子道:“木心,药簿里可有天雄,巴戟,续断,蟾酥,玄参,百药煎,紫河车。”

叫木心的管事弟子忙道:“是是是小师姑,弟子记得都有的,会立刻再确认一遍。”

薛翃淡淡道:“好,你师父还没回来?”

木心回答:“正是呢。看时候也该回来了。小师姑不必担心。”

薛翃道:“你忙吧。”说完,向着几位太医微微颔首倾身示意,便往外走去。

目送薛翃离开,这几位太医才敢做声,原来他们都看了出来,方才木心对于薛翃甚是恭敬,一人问道:“这位仙姑是……”

管药弟子说道:“这是我们小师姑,是我师父的师妹,师祖羽化前最后收的一个徒弟。她的原籍还是京内人士呢。”

一名老太医道:“原来真的是高侍郎家的那位小小姐呀。啊,真是出落的仙风道骨。”

“且慢,”突然又有一名太医问道:“昨日林太医回来说过,清河县里那给缺乳妇人开天仙子的,岂不正是这位?”

木心昨儿也已经听说了,闻言笑道:“给各位说中了,昨儿我们小师姑在清河县的时候,夜晚听见孩子啼哭不止,小师姑心慈,闻声而去,原来是那妇人生了孩子,没有奶水,正合家痛哭呢,小师姑给那妇人诊断之后,开了药方,就是这么神验,第二天我们师父启程,那一家子都在路边上跪着磕头呢!小孩子也已经吃的饱饱的,无量天尊,着实令人欢喜。”

原来昨天,太医院有一位林太医休假回京,夜宿清河,听人传说,有道者给那没有奶水的妇人开了“莨菪”,林太医自然熟知药性,知道那莨菪有毒,闻听这件事大为惊愕,还以为是无知之人胡闹,太医生恐闹出人命来,谁知道次日,那妇人非但好好的,而且真的下了奶汁。

林太医引以为异,先前回京后,便跟同僚们说了此事,本想找一个天仙子能够下奶的先例,但是就算众太医都博览群书经验丰富,却也从不曾想过这种有小毒的东西,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如今见了薛翃,太医们便想起此事,又听木心如此回答,一个个跌足叹息,道:“方才该多请教仙姑,为何竟能想到用天仙子?我等遍查医书也不曾见。”

正如昨日萧西华询问薛翃的话,这方子并不在医书里,所以太医们自然找不到。

木心更加得意了,道:“若说起烧丹炼汞,我师父是最能耐的,可要若是悬壶济世,我们小师姑在贵溪,可是人尽皆知的法衣观音呢,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突然他又想起方才众人说的宝鸾公主,因道:“还有你们方才伤神的那位公主,改日让我们小师姑看一看,必然是药到病除的。”

原本太医们还惊啧感叹,听了这话,脸上便又齐齐露出了那种有点尴尬而勉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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