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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行客不知名(36)

作者: 行客不知名 阅读记录

“听闻陛下又于御书房宿了一宿。”

“这都几个通宵了?”

“光熬有什么用?照我看,要是皇长子当年——唔——”

“使不得使不得,这话不能说。”

他摊开奏折,再一本奏折,眼前永远有越来越多的奏折。

“陛下,这样不行。”

“陛下,这样不可。”

“贪污至此,政令不出宫门,必得严惩啊陛下!”

“说的什么胡话——”

“陛下,老臣字字剖心呐陛下——”

“陛下——”

“陛下——”

他撑着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他将酒倒入茶盏,一盏盏地喝,一杯杯地灌。慕万水来看他,他才从奏折中抬头,忽而笑道:“朕可真是——夜以继日地活着。”

慕万水看他一眼,奉上茶:“陛下胡说什么呢?这词怎么能这样用呢。”

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多,大臣们互相推诿。渐渐地清官看他不上,贪官当他不存。

他没有先帝杀伐果决、下不去刀,也没有顾朝松公正明德、知人善用。他从小得宠,却从未接受帝王教育,最后又与他父皇闹僵,未得指点。就算得到指点又如何——他父皇到最后,已然是个多疑暴君。他不知这朝堂上谁是好心,谁是坏意,谁是利己,谁是为民。

慕千山满脑子带兵打仗,朝廷势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时候他坐在皇椅上,忽而出神,又忽而惊醒。

底下的大臣仍旧争论,没人注意他。

下达的政令或许是对的,或许是错的,或许是对百姓有益,或许无用。其实他也不知。

他皇兄曾说过,为君者,要一心为天下。

“可是皇兄。”顾朝歌改着改着奏折,突然在想,“我没有见过天下呀。”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借用嘉庆中衰,腐败之盛,政令不出宫门。

身为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能感慨,当皇帝太难了,我还是选择做个空调房里喝冰阔落吃西瓜的快乐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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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比心(1/1)~

感谢大大们的地雷么么啾~

第35章 第八章

子琀立在那,见顾朝歌一张张奏折地批。他批得仔细,然而坐立难安,东摇西摆。有时臣子用词晦涩了,他还要拿着多读几遍。

烛火绰绰,火光映面,几如一条条细且绵薄的锁链,密不透风地将他摁在桌前。

这身影渐渐散去,四面黯淡无光。

突然,响起一串铃声。

“叮咚”

又一串铃声。

圆月如盘,曲声起。

又一场宴席。

然而这一回,少了身姿妙曼的舞姬。群臣入座,各自低语。而顾朝歌一人高坐皇位。

年少的帝王眼帘半敛,看不清悲喜。

程舟环视一圈:“中秋?”

中秋佳节,月圆人圆。

顾朝歌支着头,也不知看向哪。他手里不停,一杯酒尽了,自有宫人满上。

他政事不比皇兄,玩乐也追不上父皇。于是百姓不痛快,他也不痛快。眼前醇酒香花,瓜果鲜美。他随手拿了块月饼,咬开竟是糖心,淌着蜜,腻得泛苦。头上月色太明太亮,晃得他眼疼。底下又不知吹什么曲,热热闹闹地招烦。

中秋宴臣是南顾的习俗,他来了许多次。然而下头上面却又是两处风光。他低下头,恰能看见群臣也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

正当酒酣曲盛之际,突有一老者上前:“值此中秋佳节,老臣有一物献上。”

老者腰圆膀宽,堪称稳重之姿。眼小唇厚,笑容可掬,亲切非常。

顾朝歌:“什么?”

他不了解那大臣秉性,然底下却有人皱眉,面带不屑。

那大臣笑了声,道:“陛下请看。”

他手里“啪啪”两下,底下便来人抬上个盖了布的笼子。大臣也不卖关子,手一拉,将厚布拉下。

“这是臣于山野间偶得的绝色,非我南顾中人。”他笑道,“如今献给陛下,陛下大可当个宠物养养。”

听闻此句,子琀眯起眼。他那双凤眼狭长微挑,却每一丝每一毫都正好,多一分过盛,裁一寸又寡。眸里沉沉墨色,却映着漫天烟火。周身寂寂青芒,偏伴了如雾长衫。

恍若欲雨长空,恍若流水结霜,恍若一重重花间,开出了冰雪。

笼子“嘭”的一声,一人撞在铁笼上。她一身兽衣,乌发披散,被突来的光照得睁不开眼。

大臣踹一脚笼子:“睁开眼,给陛下瞧瞧!”

她勃然而起,愤而嘶吼。然而大臣们却惊奇不已。

原因无他,这兽人,竟有一双湛蓝的眼眸,澄如晴空,浩若怒海。

她很美,那是一种兽性的,疯狂的,带着蓬勃的生命与侵略的美。哪怕锁在笼里,也半分不怕。她嘶吼一声,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眼神狠辣,仿佛一匹狼。

程舟:“这人我好像见过。”

“是啊。”子琀撇他一眼:“就那个跟在慕万水后头的,另一个女鬼。”

慕沧澜。

他已经知道了结局,冷笑道:“皇帝都换了,还抱守陈规。”

前皇帝贪恋美色,顾朝歌却不。且他现下最恨的,应当就是这种——“笼中鸟”。

果不其然,顾朝歌笑了:“大人好兴致。”

“国难刚去,倒是有钱粮去山野抓‘美人’?”

他还在说话,子琀却蹲下,端详起笼中人。玉妖一面看,一面“啧啧”两声。程舟蛮以为这位祖宗发现了什么,凑过来:“前辈,这姑娘有什么问题么?”

“绝色?”子琀,“笑话,她哪有本座好看。”

程舟:“……”

啊?

这也能比?

你比这个作甚?

玉祖宗以往讲究了些,却从没在乎过容貌。如今他宛若鬼上身,程舟实在不知作何回答,硬憋一句:“是是,您最好看。”

“那是自然。”子琀漫不经心道,“本座还有双凤眼,还很厉害。”

只可惜他语速与表情不符,最后一句不但不洒脱,还说得快且含糊。像想让人听见,又叫别人别听见。程舟不负其望,未曾听清,敷衍道,“是是是,您有凤眼很厉害。”

突然间,有人道:“你要干嘛——护驾!”

二人扭头,便看见抬笼子的一人扑上前,袖中冷光乍现。

四周大臣惊呼,忽见一人飞身而起,“唰”一声抽出侍卫佩剑,手里一掷。佩剑破空而去,一剑扎进刺客小腿,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只听刺客惨叫一声,紧接着被蜂拥而上的侍卫按住。

一切就在电石火光之间,掷剑人上前一步,“陛下受惊了。”

那是个中等年纪的男人,乍一看颇有点儒雅书生的意味。然他剑眉星目,同慕千山倒很像。

又或者,慕千山像他。

那刺客离得很远,远不及顾朝歌身前。他起身道:“惊倒未惊,有劳慕太尉了。”

慕长冬颔首,抽刀,同那几名侍卫道:“压下去吧,好好审一审。”

刺客“呸”了一声,怒道,“你残害忠良,杀兄篡位,天理难容——唔”

侍卫动手快,飞速压住了他的嘴。然而晚了,“杀兄篡位”四字一出,连侍卫也是一哆嗦,直接让刺客咬了手。

程舟:“什么?”

“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宫中事变,加之先皇杀人如麻,臣子不知换了多少个。有人未见过当年景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秘事。

顾朝歌猛地看向刺客。

他手越握越紧,纵脸色不变,额头已蹦青筋。

突然,他怔住。

程舟:“这不是,这不是血口喷人么?”

他受过这样的事,于是格外愤怒:“这些人不会信吧?”

“信不信重要么?”子琀,“他中计了。”

程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