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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扇(23)

作者: 吃胖 阅读记录

霍云山也探出头去看得真切,王斐果然是儒将风姿,年纪不过三十,眉目清秀不像领兵之人,只是嘴角微微下撇,目光冷峻,带了几分杀伐气度。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女声,是个热情的少妇,霍云山隔得有些远没听清说的什么,就被一阵哄笑掩盖过去。看情形,想来不过是些风流言语。

突厥王子却带着一个面罩遮住了口鼻,神情拽拽地骑在马上。

霍云山坐回来,看着陆续而过的着甲士兵,不禁想起了从前在龙官寨的那些兵。这些京师的兵鲜衣怒马,他们脸上带着一种骄人的盛气。霍云山知道这些亲兵大多是亲贵子弟,正真打仗他们不行。在战场上他们要么死,要么成为正真的战士。那些兵痞之所以能在一场场战场上活下来,是因为他们懂得“缩着”。这是王城的名言,这个词很形象很贴切。“冲得最前的往往是死得最快的,得缩着。气势不能全摆出来,要缩着,趁人不备的时候一击即胜。”她后来也留意过,那些似睡非睡,看着松松夸夸的兵大多能活到最后。

这时候霍云山眼尖地看见人群里有个人朝她这边仰面看了一眼,再去看已经找不见了。她对小二说声记账就下楼去了,追着刚才那人的位置挤过去,果然那个人见她来了,才钻出人堆。霍云山跟着他走到一家铁匠铺后院,没想到闹市里还有这种地方,叮叮当当敲得热闹。那人停在院墙边,朝四周查看了一番,霍云山走上前去。那人从袖中翻出左手,手心上有方朱砂印,“锦衣卫都指挥使”七个字。这是陆谦的官职。

“西山戒台寺有人接应你。主家到时候会联系你。”那人说完闪身扎进了人堆。

就这样霍云山找到了自己下一步落脚的地方。

第 21 章

戒台寺位于京城西郊,这座千年古刹建在半山腰,正好选在两山之间,空谷流风,立在观景台上能望见一片灰蒙蒙的地界,那灰蒙蒙里正是繁华的京畿,每当朝阳从那片烟尘中生起,灰色的烟雾便被染成了红色。

寺院中的钟声响起,洪亮的声音一圈圈绵绵荡开。

霍云山驻足在一棵大树下,阔大的枝叶遮蔽了整块空地,手掌一样的叶子,不对,叶子更加细长,跟霍云山在梦中见到的一样。

霍云山拉住身边一个大师傅,问:“大师傅,借问这是什么树?”

大师傅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看了下,说:“这是菩提树。”见霍云山眼睁睁望着树发愣,又说:“这树从南边来,已经两百余岁了。”

霍云山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目光在飞快地搜索,口中说:“这就是菩提树,原来是菩提树啊。”

这和尚见她若有所思,便问:“是的。施主在找什么?”

霍云山已经看了几遍,树是这树,可是周遭景色不同,笑叹道:“找人,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人。”

“跟这树有关?”

“只记得来过菩提树下。”霍云山有些怅然地说,忽然想起来也可能是周围寺庙改建过,问道:“这寺庙修缮过吗?”

“贫僧在这里二十一年,未曾有大的修缮。”他想了想,又说:“这菩提树,是当年章怀太子植下的,一共有两棵,一棵在寺里,还有一棵在东宫。”

听到这个霍云山眉毛一跳:“东宫?”

和尚称是。

一个小沙弥跑过来对她说:“施主,您在这儿啊,今日有其他的施主来还愿,到时候大殿上难免人多眼杂,请女施主今日就不要过去了,免得冲撞了您。”这小沙弥年纪才七八岁,说话有些气短。

霍云山听他说,笑着应了。想来应该是有京城贵胄来此进香,大殿周围要肃清闲杂人等,方丈让小沙弥来告知一声。

霍云山对佛事不甚上心,自不会去瞧热闹。跟和尚告别,她又回头看了看这大树,一只白猫从菩提树后窜出来,又懒洋洋地卧倒晒太阳去了。

她只有上山,才能避开那些贵人。

京城的秋色格外迷人,戒台寺这样的佛门净土也难辞大自然的妙笔,湛蓝高广的天空下是斑斓的黄叶秋草。

霍云山转过一个山坡,就看见不远处的白塔下立着一位红衣女子,旁边一树银杏,黄叶蓝天,在这样一片色彩里就像一幅美丽的画。

那女子回过头,是福王妃。

两人都有些惊诧。

霍云山拾阶而上,站到福王妃对面,一笑。她自忖未有什么对不住福王府的,于是在福王妃看来,她这一笑很有些红尘外的洒脱。

福王妃上下看了霍云山一眼,说:“真是巧,原来霍大夫在此地修行,越发神采照人了。”

霍云山虽不在官场混迹,但好歹在王府呆过几天,知道场面上这类话是在于互捧,即便不喜欢,也说了句:“王妃气色也好了许多。我方才看见王妃立在这里还以为是一幅画。”

福王妃无声一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霍云山不想多纠缠,便找个由头离开了。沿着来路往回走了会儿,望见一群莺莺燕燕往这边走来,转身却发现福王妃慢慢踱着,这下她被夹在了中间,只得无奈地笑着站住了。

那群人中打头的是一位穿着大红长裙的年轻妇人,有人看见了福王妃,两下招呼,正巧走到了霍云山跟前。

福王妃介绍了霍云山。

那年轻妇人是景王妃杨涤洲。杨涤洲个头略高,鹅蛋脸上一双杏眼格外有神,眉目间透出一种爽朗明快。她仔细将霍云山打量了一番。

一行人走到山间的一座小亭,摆了酒菜,吃笑赏景。

霍云山很无奈,也被拉了来。虽然她医术高明,可到底是个没根没据的山野村妇,大夫的地位也未见得如何高。福王妃很给她面子,但其他贵妇人就未必了。迎着众人或好奇或蔑视或试探的目光,霍云山一直默默地垂首啜着手中的茶,也会抬头去看远处的风物,但就是不会把目光落在宴会中在座的人身上,她仿佛是置身事外的。但是有人点名问到她头上,想看她尴尬出丑,霍云山却能自然地答上一两句,话说的虽不精彩,但还算得体。就让人有些错觉她方才并未走神,都是一直认真听着的。

“果然厉害,不愧是做上门大夫的。”不知是哪位贵人尖酸地说了一声,把“上门”二字咬的格外响,引得一阵轻笑。看来到底李慈晏的所作还是让人看出了端倪,福王妃到底还是对她有了芥蒂,能让这些流言传出府门。不过幸好都只是女大夫与王爷之间的风流事,没有透露她的身份。

霍云山放下手中杯,立起身,掸掸衣服上的灰尘,说:“恩,我也觉得我挺厉害,一技傍身安身立命是足够了,也不求多大富贵荣华。医术虽然算不得百里挑一,至少半百挑一也不错了。我还有些杂事羁绊,恕不能久陪各位夫人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福王妃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讶然。

霍云山回到房中把细软包好,果然没多久,门外脚步声渐近,但推门进来的是景王妃本人还是让她略略吃了一惊。

杨涤洲屏退奴仆,对霍云山说:“果然人不可貌相,难得你一个女子竟孤身东来,又潜入福王府,将密件送出。真是女中豪杰。”

霍云山听她夸赞,却没觉得多舒服,直觉这王妃大约也跟方才席上众女心中所想一般无二,便也没了什么耐性,说:“多谢夸赞。”

杨涤洲看了她一眼,说:“王爷的意思,既然你立下大功,自然有重赏。想问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霍云山扭头看了眼窗外,说:“我所做皆是出自本意,并不为谁,谈什么赏赐。”

杨涤洲说:“你可想好了。”

霍云山看她这样,忽然起了戏谑之心,一笑,说:“我想见景王。”

杨涤洲了然笑道:“好个出自本意。”

“王妃是不是觉着我一个已毫无用处之人,还有什么必要来多费口舌。”霍云山踱到门边,望着天边浮云说:“你去跟景王说,看看他手里那图上是不是只有单色,缺了河流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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