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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35)

“金部主事暂且空缺,但你不能马上就任,先来观摩两日。看看他们都做什么,能上手了,我会让人给你安排。”

方拭非点头称是。

众官员见他过来,同他招呼了一声。

王声远问了一句,知道今日员外郎不在,金部郎中倒是在。

王声远高兴道:“我叫你来此司,就是因为这人在。你跟他好好学,不懂可以尽管问。”

方拭非:“哦?”

王声远回头:“不要学着他们阴阳怪气地说‘哦’,难听。”

方拭非摸摸眉尾,尴尬一笑。

王声远将人带到金部郎中办公的房前,叩门进去。

郎中正在桌前整理书册。

这金部郎中看着只有三十岁上下,五官很是清秀,更脱俗的却是气质。一身普普通通的官服,硬是穿出了股儒雅才士的风度。衣领腰带以及袖口,都理得平顺,腰板挺直,坐姿端正,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方拭非此生是第二次见到如此一丝不苟的人,前一个就是杜陵。

真是天呐,这样的怪胎竟然还有第二个。

叶书良起身迎接。视线瞥过方拭非,颔首示意。

他目光很柔和,哪怕只是静静看着你,也会觉得是在笑。

“贤侄。”王声远满面春风地将方拭非拉到面前,互相介绍道:“这是叶郎中。这位就是我同你提过的方拭非。今后他在你手下做事,若是冲撞了,望多担待一些。”

方拭非:“学生见过叶郎中。”

叶书良又是点头。

王声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本官还有事,就先离开了。人放在你这,可别吓跑了。”

叶书良:“尚书请去忙吧。”

王尚书很放心地离开了,将方拭非留在这里。

叶书良问:“会看账,会做账吗?见过京市的账簿吗?各地各铺的账簿都有些不同,你得督促下面将不对的改正过来。有些事,责令下属去办,别怕得罪人,反给自己揽事。”

方拭非:“是,也学过一点。”

叶书良便主动把桌子清出一角,让方拭非坐下。出去喊人,拿来一本账册,让她做核实登记。

方拭非在他跟前坐了一个下午,明白王声远为何要将她塞到叶书良手下了。

这人不多话,特意停了手上的事来教她。见她的确会一点,就只是看着,出错了才提醒一句。可说的话都是紧要的。不催促,也不责骂。

下属送来公文要他过目,他看着看着无奈发笑,也只是命他们尽快修正。

天色渐沉,他让方拭非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留下继续处理堆积的公务。

·

林行远在家里等了一天,苦巴巴吃了晚饭,才见方拭非从街头笑嘻嘻地跳着回来。

林行远问:“今日不就是个殿试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留那么吃饭了?”

方拭非说:“户部刚回来呢。”

“这就去户部了?!”林行远惊疑道,“吏部那边都登记好了?就许了你户部?谁同意的?”

方拭非身形慵懒地坐到宽椅上,吐出一口气,说:“王尚书提携嘛。”

方拭非用手指触了下桌上的茶壶,发现是凉的。反正口渴得厉害,不好讲究。提起壶身,见林行远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日不见就想我了?”

林行远也说不清楚,只是心底说不出的忧郁。倚在门口,斜阳照了他半身。他一张脸泛着金光,叹道:“自你在书院就读,再到京城赶考,一直来我都觉得你不可能做官。没想到你一步步,竟然真的走到了。”

方拭非摇头晃脑道:“所以说事在人为。”

“你是得偿所愿,的确了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想了后果,还是什么都没想。”林行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说不来对错,只是觉得很唏嘘。”

林行远也是个大好儿郎,可是却整日无所事事。这无所事事不是他自己乐意的,是他父亲逼的。

他从小练武,看兵书,跟着行军,勘察地形,观察天时。也会种地会养马。可最后发现,出了军营,什么都做不了。

做官不行,做先生也不行。总不可能给人去做打手。

方拭非道:“你可以去给户部扫扫门啊。我有事要做了,一定喊你。咱们还能接着聊聊天,你也不用留在家里闲得发闷。”

林行远哼道:“你想得倒美。”

方拭非心说,她是觉得不错。人总要找点事做的,否则容易胡思乱想。

入夜,方拭非铺好自己的床,吹熄蜡烛睡下。

林行远脱了外衣,靠在床柱边上,睁着眼出神。

他不喜欢想事情,事情想得越多越是烦恼。随便一想,就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怎么那么倒霉呢?总是要被他爹坑。如今多了一个方拭非。

方拭非入仕,要是身份败露,他跟他爹都担待不起。

他要走了,总是要走的,又不能一直跟着方拭非。既然要撇清,还是早走的好。想来方拭非也不稀罕他。

林行远这人有个习惯,下定决心了就要去做,不管高兴不高兴。因为麻烦是推脱不掉的。

半夜起来穿好衣服,去隔壁找方拭非辞行。

方拭非睡得不沉,睁开眼,就看见林行远一手拿着跟蜡烛,另外一手正拉住她被子的一端。

方拭非惊悚道:“你进来做什么?”

林行远:“给你盖盖被子。”

方拭非:“我自己会盖。”

林行远:“你醒着的时候会盖。睡着了就只会踢。”

“你忽然关心我,要我有点害怕。”方拭非探出一个头,脑袋清醒一点了,看着他一身装扮问道:“你这是怎么?大半夜的穿得如此整齐?”

林行远静默片刻,说道:“我决定要走了。”

方拭非放下自己的手,从床上窸窣坐起。

房间内忽然安静了。

林行远手上端着的烛火一阵跃动,风从未关的窗子里窜了进来,竟然直接将它熄灭。

方拭非又是一悚:“哇!”

“我真走了。”林行远很是无语,干脆将蜡烛放到桌上,说:“你好好保重。”

方拭非:“恩。”

林行远难掩失望:“你都不留我?好歹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

“我不早就让你走了吗?”方拭非说,“你走吧。祝你一路顺风。”

林行远无话可话。

林行远说:“我给你留了点钱,在我房间的桌上。”

方拭非跟着说:“哦不用,我以后有俸禄了,倒是欠你的钱,等我以后要是能攒下来,再还你吧。”

两人自说自话。

林行远:“多的是要打点的地方,赴会,送礼,拜会。你那点俸禄怎么足够?”

方拭非:“我打点他们做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

林行远悲愤交加,甩头道:“算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方拭非看他飞出窗外,半句话憋在喉咙里,怕说出来就把他给气死了。

城门关了啊这位朋友!

第27章 打压(8.28日二更)

林行远说要走,哪管它白天黑夜?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

夜深人静, 月明星稀。

他在城门被守卫拦住, 淡定掏出牌子表明身份, 对方不敢拿他怎样, 抱拳朝他致意。

将士见他深夜动身,以为是边关有什么要事,急切询问是否要请示上官,为他打开城门。林行远忧伤回说不必,然后抱着自己的剑,在一侧蹲下静候天亮。

火光拉出他的长影,守门的几位将士压力好大。干站着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想找他聊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心情不好。

林行远目光沉沉, 远眺天边圆月, 时不时叹出两口气来。模样委屈极了。

春夏日头升得早。这几日都是晴朗,亮得更快了。

敲锣报时的人来过,城内城外陆续聚集了人流。光色还是灰暗的,但准备要开城门了。

林行远两腿蹲得发麻, 在众人瞩目中第一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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