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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37)

严主事先行开口,指着角落一张堆满书册的桌子道:“我金部于户部四司中,管仓储出纳与京市交易。方主事既然来了,便将原先孙主事负责的账簿交于你。”

方拭非点头。

她走过去翻看了,发现册上记载的多是城西商铺的交易记录。给的东西倒是很齐,包括往年账册都全了,只是摆放特别乱,这样整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那二人交代完,也没个提醒,便带着手下出门。

方拭非端正坐下,就近拿起一本册子,开始做试算。

手边连个竹筹都没有,她抬头张望,想找人帮忙,喊了几声,屋内几人都推脱没空。

这是被排挤了。

方拭非也不强求,不在怕的。干脆撸起袖子,自己从头来算。

京市中交易的账簿,就同叶书良说得一样,各大商铺都有些不同,还喜欢偷偷摸摸地玩些小花样,这报上来的数额真假很难核实,工程浩大。

两位主事手下是带着好几位经验丰富的明算,初期整理会交给他们。类似这种事情,本不需要方拭非来做。可偏偏她现在孤立无援,只能自力更生。

作者有话要说:简直要被晋江的验证码搞疯了……

第28章 查探(8.29日一更)

方拭非自诩心算速度过人,所以平时就不喜欢用算筹。但面对如此庞大琐碎的数额, 算到一半, 容易心力交瘁。如果这时候随便来个谁跟她说话, 打断她的思路, 就全忘了。

可这桌上的东西太多,她一时理不出来。于是去叶书良那里借了一袋竹筹,决定在地上摆筹算板。

她分到的桌子在屋子最偏僻的角落,两位主事离开带走了大半的人,留下几个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都聚集在另外一个角落。她这一面反而空出来了。

方拭非将周围杂物挪开,清出一块空地。然后从漫漫书海中, 挑出了今年相关的几本账册, 一个个铺平摆在地上。

再摆出竹筹, 拿过笔墨纸,开始做事。

所谓竹筹,就是上面刻有不同数字,粗细相近、长短相同的小竹条。是一种最为常见算具, 用于计数, 运算。

为了避免误读,排列竹筹时,个位用纵码,十位用横式,百位再摆纵式,千位用横式, 以此类推。

方拭非也没有各个都列出来,算了几页,用竹筹复核确认,做个标记。

屋内几人做完杂事,一言不吭地相继离开。这些人就等着过两天看她笑话,或是让方拭非放下身份来求人。

反正这一堆账簿,她是肯定搞不定的。

自太阳西沉落山,光色快速暗下,天边由红转灰,朦胧一片。

方拭非眨了眨眼,发现书上边的字已经不容易看清,才从册上抽回神,发现天色暗了。

屋里只留下她一个人,整个官署静悄悄的。

门口蹲了个林行远,怀里横着一把扫把,坐在夕阳余烬里发愣。

方拭非站起来,扶住脖子,问道:“你蹲在门口做什么?要不你就进来。”

林行远回头:“不行。我答应了王叔,不进户部任何一个房间,不看任何一本账簿。以免被有心人栽赃。”

方拭非:“好吧。”

她手腕酸疼,过去点了油灯。

火光如豆,随骀荡夜风跳动,在书页上投下一道阴影。

还是太暗了。

方拭非怕不小心打翻会烧到纸,就空出一段位置摆着,这样视线里的字模糊不清,顶多只能算聊胜于无。

林行远偏过头说:“我去给你买点油?多点几盏,别把眼睛看坏了。”

方拭非这算了一天,也憋了一天气,越想越不高兴,甩袖道:“干嘛要自己买?就用他们的!”

方拭非不客气地拿了别人的灯过来,七七八八点了一圈,将自己环在中间,总算亮堂起来,心里也舒服多了。

戌时,叶书良从旁边过来查看。

他低下头,看方拭非身边堆积起来的账册,说道:“他们都散值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方拭非一个激灵,抬起头道:“您还在呢?”

叶书良点头:“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吗?”

方拭非:“没有!”

叶书良:“如果……”

方拭非快速道:“不用!”

叶书良好笑:“我是说,旁边的屋里有一张榻子,平日我偶尔会用。你要是想休息了,可以过去躺会儿。”

方拭非:“好。”

叶书良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提醒一遍:“离开的时候,一定记得关门。”

·

翌日清晨,户部官员陆续前来点卯。方拭非收好地上的东西,以免被他们踩乱。

她去整理了面容,毕竟年轻。完全看不出熬夜了的疲惫,反比几个老者更有精神。跟着林行远出去吃了早饭,又回来继续做事。

金主事见她神态淡然轻松,坐在桌子旁边写写改改,不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还觉得奇怪。经过一晚上,他该知道厉害了才对,还倔着这姿态,就说不过去了。

年轻人有点脾气,勉强可以称之为傲骨。脾气大了,可就是刚愎自用了。

金主事开口搭话试探:“方主事,昨日初次接手金部事宜,可还习惯?”

方拭非停下笔,粲然笑道:“习惯。晚辈自会勤勉,以免拖累二位。”

金主事摸着他外撇的胡子,说道:“好好,那你继续做事,我不打扰你了。”

方拭非点头。

金主事与同僚使了个眼色,拿着账簿走出大门。严主事随后起身跟了出去。

二人在路上走至同列。

金主事奇道:“昨日叶郎中什么时辰走的?”

严主事:“这我哪知道?”

“方拭非这般嚣张,他不会去找郎中求助了吧?”

“这你可就错了。叶郎中是何人?他虽喜欢提携后辈,对下亲善,可也不会刻意偏帮哪人,更加不会闭着眼睛留任一位无能之辈。此事是对方拭非的历练,你我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他不会干涉的。”

“言之有理啊……”

“再等等,我看他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到明天或是后天,上头问起来,他拿不出东西,耽误了办事,就会慌的。”

“嗯。”金主簿道,“这可不怪我们欺负他。是他自己不识时务。”

不久后叶书良遣人过来催促了一声,让方拭非尽快将整理好的账册提过去,他要审阅。方拭非应声答好。

来传话的人又声色俱厉地看着其他下手,委婉提点,叫他们自己把握好分寸,不得个人私利带入到政务中来。叶郎中最讨厌结党营私,排挤同僚之辈。

传话的人离开后,众人当方拭非是去叶书良那边告状了,对她越发轻视。面上恭顺,走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方拭非整理桌上的册子,主动解释道:“不用。昨日叶郎中回去的晚,与我撞见了。他看我手忙脚乱,深夜还在理账,想是误会了什么。但这只是因为方某自己技艺生疏,怪不得旁人。我自去同叶郎中解释,不牵连诸位。”

几人面面相觑,说道:“这些账簿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完的,还是我等一起来帮忙整理吧。”

方拭非:“诸位手上都有事,对我已很是担待,又如何敢再劳累几位?这样,方某真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来找诸位帮忙。不会强撑。”

众人干笑,说也可。

方拭非将册子分成今年和往年的,旧账摆到桌后,暂时不看,拿出新册子继续翻查。

中午的时候,方拭非卷了自己摘抄出来的本子,揣进怀里,独自出门。

林行远看见她,快速跟上,问道:“你这就算完了?”

“怎么可能算完了?那么一大摊的册子。”方拭非举着手道,“我手都要翻废了!”

林行远摇头,鉴于还在户部,低声道:“我可是都听见了。你既然做不完,为何还要拒绝别人帮你?难得叶郎中肯为你出头。”

方拭非顿住脚步:“我——我根本不需要他为我出头!你是没看见那些人生硬的神色。我同叶郎中可不一样,他替我出一次头,就是给我树一次敌。何况找这些人来帮我也没有用,难的根本不是那些杂事,随意帮下忙,反让他们牵了功劳。还不如我自己亲力亲为,干脆利落地把事情解决了,好叫他们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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