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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80)

冥思教这是在安抚民心啊。

方拭非说:“我去看看。殿下与郎中留在衙门里,寺庙现在定然人山人海,去了可能不安全。”

林行远火速跟在她身后。

顾泽长示意两名侍卫:“你们也去!”

几人跑向寺庙。

临街街区的一段,人山人海,已经看不清前面。

林行远不喜欢这种无从转身的感觉,但方拭非已经挤进去了, 他也只能侧着身,从一众狂热信徒里冲进去。

众人磕首,最前面的百姓魔症一样大声喊道:“慧然大师!”

“慧然大师显灵了!”

“慧然大师您终于出来了!何山县有救了!”

方拭非咋舌。

何山县发生什么就没救了?他脑子才是没救了。

这时天空都是几道黑点,一群鸟震着翅膀,从后面飞出,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强烈的花香。

一位老僧在众人簇拥下,从后方的大殿走出来。

他耳垂宽大,眼睛微眯,看着在五十岁以上。容貌颇俱憨态,但身形偏瘦。

现场信众越加狂热,方拭非捂住耳朵,觉得快被身边的人喊聋了。

他抬手一撑,示意众人安静。

慧通大师道:“何山县诸事,我已听慧恩提及,叫施主们委屈,实在惭愧。”

“冥思教创立之初,是我幸有佛缘,夜里入梦,得菩萨传道。想引信众修身律己,免除灾厄,在人世间清白度日,为来世修得福祉。不想,竟有人趁我闭关期间,假借冥思教的名义,煽动民情,挑衅县衙,实在有辱我佛门圣地。”慧通低下头,沉声道:“冥思教治下不严,是我之过,今日便将祸首抓出,给众人一个交代,大家也请起身吧。”

他抬手一挥,后面小和尚压出四五个人来。其中三人方拭非很熟,正是先前与她斗嘴的几位。都被堵住了嘴,衣衫凌乱,脸颊还有被鞭笞过的痕迹,但并不严重。

从他挣扎的力道来看,这人还挺强壮,并未受到多少苛责。

方拭非左右扫了好几遍,都没看见慧恩的身影。

真是奇了。

她抬手喊道:“这是要擅用私刑了?”

慧通大师越过人群看向她,说道:“清理门户罢了。”

“朝廷都不敢当众杀人。”方拭非说,“你要说你不是大秦人,今日你想杀谁我都不管。”

慧通笑道:“施主说笑了。老衲怎会当众杀人?不过是要众人看清楚,此二人今后,再非我冥思教教徒,我冥思教也不会庇佑,受二人挑唆,而遭受损失的,可来我冥思教寻求补偿。”

众人高呼。

慧通大师:“阿弥陀佛。浊浊凡世,愿能独善其身。”

林行远怒道:“钱能赔得了,难道命也能赔吗?他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方拭非抬手一挥,示意他不要冲动。这左右前后,可都是虎视眈眈的敌方信众,哪能起冲突。

方拭非说:“走吧。”

林行远:“这就走了?”

方拭非做着口型夸张道:“看着不想吐吗?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林行远竟然无法辩驳。跟在她身后出了人群。

·

数人回到衙门,准备去找叶书良汇报,就在门口见到了王猛。他应该是有事来找方拭非,又不想进衙门,所以站在拐角处等着。

王猛一身湿润,像是被水泼过,他手里拿着一块粗布,木然地擦着。方拭非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在看街道尽头。

方拭非让他们先进行,在他耳边用力一喊:“这位大哥!”

王猛浑身一抖回神,问道:“那边是怎么了?我来的路上听说慧通大师出关了?什么彩霞漫天,灵鸟盘旋,星辰升起,说得跟活佛出世一样。”

方拭非说:“是。他们是这样传的。不知道后面要说什么,但看着是很厉害。”

“啊……”王猛深深忧愁,“他又出关了。那冥思教现在岂非气焰更盛。”

方拭非说:“是,城里冥思教的信众,普通人如今不敢随便去触霉头,你说话也小心点吧,出了事记得找人来衙门求救。”

王猛喃喃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方拭非真想回他一句你说得对!

王猛抬起头说:“希望先前的百姓别被他们记恨遭了报应。使君,这事您一定要管到底啊!”

方拭非:“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吧?有事吗?”

王猛想起大事来:“哦,小人来是想跟使君说一声。前段时间,您叫我造船,可我太久没关注过了,就抽空去海边看了一眼,想瞧瞧别人的船。结果就发现,这海里不大对劲。”

方拭非想到叶书良说的飓风,忙道:“怎么说?”

王猛说:“我父亲常年造船,以前也经常跟人出海,所以对气象颇有经验。他是这样教我认的。你看这两日,是不是早晚彩霞灿烂?”

方拭非:“这不正有吗?”

这边时间流逝,彩霞已经暗下去了。这最近这两天的彩霞的确是红艳似火,漫天通红。

王猛:“还有海面远处的云朵,散乱如丝,从海面上,像扇子一样往这边散来。”

方拭非思忖道:“嗯……”

《岭表录》中记载:“南海夏秋之间,有晕如虹,谓之飓母,必有飓风。”

王猛:“我同附近的渔民聊了会儿,他们说最近海里的鱼,在不断往浅滩上涌。他们多年打鱼,见过不少风浪,都说多半是要来飓风了,今日不敢出船。收拾了东西呆在家里。”

“海边?”方拭非说,“在哪个地方?我要去看看。”

王猛便给她指路,说道:“使君,您要去的话,一定要白天去,站的远一点。那浪要扑起来,真是躲不开。一不小心就容易让它卷进去了。”

方拭非点头:“好。”

叶书良在里面已经听林行远叙述了事情,他忧愁道:“真是糟糕。”

顾泽长问:“有多糟糕?他们不是历来喜欢这样装神弄鬼,弄虚作假吗?这次莫非不是穷途末路,才故技重施?一个慧通出关,能这么厉害?”

叶书良说:“不是一回事。”

冥思教教徒良莠不齐,最先发展的时候吸纳了不少莽夫。可是教派若要发展,这些鼠目寸光、败坏名声的人自然不能留。正愁没机会整治刨除他们,如今纵容他们犯错,引他们入瓮,正好可以来个溺杀。还能叫人心服口服。

慧通大师先显出神迹,强调自己的地位与神通。随即摆出刚正不阿的模样,把此前教派里所有叫人诟病的错误行径,都推到他们几个身上。一面又主动承担损失,更叫人觉得他无辜。

此番运作,还不让信众死心塌地?

“欲退先进,欲夺先予。他们从一开始,或许就没多少将朝廷的动作放在眼里,本着利用的目的而已。”叶书良说,“罢了。现在说这个没用。每日找人去打听打听,再做定夺”

顾泽长:“啊……”

·

翌日大早,林行远等人尚未起来。方拭非实在是睡不着,就夜里开始动身,往海边走去。

越到海边,晨风越大,空气里都是湿咸的味道。好在方拭非多穿了两件衣服过来,此刻才不觉得冷。

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至中午了。

她顺着路走过去,余光间竟然瞥见了穿着白色僧袍的慧恩。

他站在港口的木板上,手上掐着佛珠,衣袂在大风中猎猎扬起。清澈的目光从海面上扫过,瞳孔微微映着日光,皮肤白得发亮。

这人过于醒目,叫人一眼就能看见。

单看慧恩的外貌,都要可惜他做了个和尚,否则该是怎样的青年才俊?

方拭非负手走到他旁边,认真转了一圈。

对方丝毫没有被凝视的尴尬,只是笑问道:“使君找我,是有何事?为何忽然来了海边?”

方拭非说:“我还在想你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怎么不看着你的师兄弟,让他们到处惹是生非。原来如此,打的是大义灭亲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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