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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38)

作者: 昭越 阅读记录

她无意识地玩着梳妆台上的首饰,心里却总觉得自己想漏了什么,嫁人之前除了及笄还有什么事来着?她想得出神,没意识到自己表情苦大仇深。

“怎么了?”程让给她梳完了头发,然后有些笨拙地将绾带简单地系在发间,看见镜子里阿沅的表情严肃,有些忐忑问她,“是不是不好看?”

阿沅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腹下坠,多么熟悉的感觉……她有些恍惚,在这个时空待了将近一年时间,小姑娘一直都没长大的迹象,结果偏偏今日,在程让这儿,来初潮了?

程让没听到她回答,心里更忐忑了,但他看看镜子,又觉得自己梳头的技艺挺好的,正想哄两句时。鼻尖传来一丝血腥味,他心神一敛,难道阿沅的伤口出血了?

他想扒开阿沅的衣服去查看伤口,但手指刚动了动,就被理智压下,若他真动了手,估计阿沅又要呼他巴掌了。

“阿沅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阿沅想到《黄帝内经》中这句描述,难怪她觉得嫁人之前仿佛还少了什么,原来就是少了女性最熟悉的朋友。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要回家了。”天哪不知道衣衫后面有没有漏出来?她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安慰自己,冬日穿的衣服厚,应该透不出来,而且她穿的还是绯红色的外袍,就算透出来应该也不会那么显眼。

程让拧眉,血腥味时浓时淡,他一阵心慌,是不是阿沅的伤口在流血?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该多等些时候的。

“阿沅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是不是不舒服?”

阿沅脸上薄薄一层羞红,让她对他直言自己来葵水了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回家处理一下。她摇摇头半真半假道:“我就是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天色有些晚了,我要快些回家,阿娘在家等我呢。”

程让急得不行,又不敢强制她撩衣服,慌乱之下说道:“我闻见血味了,你是不是流血了?胸口疼不疼?”

阿沅脸色骤红,她忘了程让武官家族出身,肯定对血味很敏感,白了他一眼,低头往外走,经过他时小声道:“姑娘家流点血不正常?你还是去看看《内经》吧,我这就回家了。”

程让迷惘了一瞬,因为阿沅之前生病的原因,他确实看了《内经》一书,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姑娘家流血是正常的?书上有说么?

不等他想明白,阿沅已经出了门,等他追出去时,留夷早带着人跳墙回府了。

他心里慌乱不安,若是阿沅伤口真流血了该怎么办?对她坦白?但明明自己还好好的,他拖着伤腿来到镜子前扯开衣襟,那个十字伤口还很瞩目。但他要看的不是这个,修长的手指摸向十字的旁边,细细摩挲,指腹触摸下分明有痕迹,弯弯绕绕,眼睛却根本看不出来。

两日前,他亲手在自己心头刺下一只白虎。

“共生者,魂魄不稳矣。以银针沾心头血,刺于心头,是为固魂。”

“谁之心头血?刺何物?”

“汝之。天之四灵任尔择。”天之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程让仿佛被一场巨大的荒谬裹挟,他不想相信世间竟真有共生这事。可他派去调查阿沅在清州之事的护卫给他带了份资料:九月份时,阿沅左手臂疼,徐先生诊治后告诉她是因为秋雨落凉,寒气入骨。而他在京城参加秋狝,与黑熊搏斗左手臂受伤。

不久后,徐先生又为她诊治过一次,然后太守府开始大张旗鼓前往西南黔州寻巫医。而他当时中了慢毒,幸而喝了阿沅送来的茶,将毒逼了出来,躲过一劫,却也伤了身子,吐了血。

然后前些日子他从马上摔下来,紧接着就得知阿沅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不敢冒险,不敢拿阿沅的性命开玩笑。他是必要上战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已经做好自己受伤的准备了,可是他不能容忍阿沅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特别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阿沅回家时就赶紧让侍女告知阿娘自己初潮来了,徐氏命人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自己亲自去厨房熬红糖水。她的阿沅,终于长大了啊。长大了就要出嫁了,她轻轻擦了擦自己眼角,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阿沅擦身子时总觉得今日程让的表现不大对,她又回忆了下程让屋子里的摆设,终于想起来,那违和感并非来自于他所说的换了帘帐颜色。

分明是熏香!他的屋子从来不熏香的!

今日她却闻到了室内的暖香,那暖香味道颇淡,有一丝梅花的清冷。她当时以为是他院子里的梅树香气,因此没有多留意。

程让好端端地熏香干嘛?她边想边用澡巾搓身子,搓到胸前时觉得有点不对,她低头看去,内室里热气蒸腾,她的皮肤早就被热水弄得红彤彤的,但是胸前那一块红尤为明显。

这这这是什么?

以她有限的人生经历来看,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吻痕?

程让这个臭流氓!大猪蹄子!

第38章

宫宴待和亲,青梅弄竹马。

程让在看《内经》,从《素问》篇开始看,第一节就是上古天真论。他本是抱着温故而知新的学习态度而来,然后越看脸色越红,责怪自己先前看书不过脑子。

“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未想明白,还自己吓自己,以为阿沅体质有差,伤口不愈。

原来,竟是这样。他脸色越红,眉间喜色却也越重,阿沅在他的屋子里来了初潮,想想就忍不住心头发软,如灌了蜜一样。他参与了她人生的许多初次,以后还会一起走向人生的终结,从始至终,相伴而行。

因“吻痕”一事,阿沅气得好几日没去看过程让,心里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总算气顺了一些。这才收起心思,准备起皇帝的万寿节来。届时又有盛大的宫宴,因阿父的关系,她必要出席,也不知四公主这次还会不会赏赐什么东西。

不过她想了下,听说最近陛下又想给几位亲王公主赐婚,四公主怕是抽不开身来。这倒不是她想窥探天家秘事,而是她两次和阿兄出门,都撞上了大公主。她很有眼色地避开,可终究还是听到一点吵闹声。

“……我父皇要将我嫁去姜国和亲你也不管吗?”这是怒气冲冲的大公主的声音,然后是她阿兄淡声道:“殿下慎言,臣何德何能……”

阿沅轻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最是引人唏嘘。不过她是不信大公主说的陛下要她去和亲的话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公主,怎么可能被送去和亲?更何况是去姜国?

陛下暗戳戳地想对姜国动武呢,怎么还会赔个公主过去?

因此阿沅只是略听了一听,按照常理推论,大概是陛下忧心自己几个孩子的婚事了。毕竟四位皇子中只有秦王和梁王娶了正妃,晋王和四皇子年纪略小,皆未娶。

最重要的是大公主快二十了,却一直未嫁。年纪相仿的郎君们有的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哪里还有大龄未婚优秀男青年能配得上公主之尊。公主自己不着急,可身边人都要急坏了。

不过阿沅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与大公主面对面时还是恭敬有礼、进退得宜的。只是,她看着公主鲜红色的裙摆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心里欲哭无泪——明明上次宫宴,她连公主的面都没见着,这次怎么就和公主同行了?

“林姑娘,你爱喝青梅酒么?”大公主回头望了她一眼。

阿沅回过神来,镇定答道:“回禀殿下,臣女不善饮酒,不过青梅酒是酒中一绝,也曾饮之,滋味难忘。”

大公主轻笑一声,小声说了句什么。周围的宫人都无反应,唯有隔得最近的阿沅听见了,她说的是:“跟你家阿兄小时候一模一样。”话里淡淡的感慨,如回忆般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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