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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83)

作者: 昭越 阅读记录

阿沅狐疑:“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时候你在旁边听着?”

程让曲起食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温声道:“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要遵医嘱,乖,听话。”

阿沅懒得揭穿他,他肯定在她身边安插了些耳报神,她的大小事都会被报予他听。

那么一丁点蟹黄,三两口就吃完了,阿沅意犹未尽,正要倒杯菊花酒浅酌几口,手中的杯子便被人抽了过去。

“酒都不能喝了吗?”她甚至让常叔在酒里泡了些枸杞,可养身了!

程让以实际行动告诉她:能喝,但要适量。他只倒了小半杯酒递给她,另外大半壶酒又让人撤了下去。

可怜阿沅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大闸蟹,却比没吃到还要难受。只吃那么一点,只会让人更加念念不忘,委实煎熬。

她吃完后叹了一声,喝着特制的茶水,心内已然平静无波。好不容易来程让府上蹭了一顿饭,结果和自家吃的有什么区别?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还得吃药,连杯正常的茶水都没落着一杯。

“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消消食。”

阿沅坐在原地不动:“不想走。”

小姑娘耍小脾气了。程让哭笑不得,转身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背着我走,哪还算消食啊?”阿沅嫌弃地哼了一声,结果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顿时不好意思了,“走走走,去哪里啊?”

程让将人从椅子上扶起来,扶着她手往外走:“我们去南华寺逛逛好不好?你之前在那给我求的平安符已经旧了,再求个新的吧。”

阿沅一听南华寺就想到那日抽到的那支空白签,心内莫名不安,犹豫了会儿,又想起静心大师给解的签,还是点点头道:“好啊,那便去求个新的吧。”

第79章

功德既圆满,万象归于寂。

南华寺门前依旧热闹,明明是方外之地,却布满尘世烟火。

阿沅看着巍峨的寺门,竟生出了些近乡情怯之感,也不知一别数月,静心大师在寺中可还安好?

“阿沅,走这边。”程让拉着她绕开大门,往侧边一条小路走去。

阿沅奇道:“你对南华寺怎么也这般熟悉?”印象里没听说他来过这儿的事,看他样子,也不像是会进庙求佛的人。她来过几次,都不知道可以走侧边小路。

“之前来过一次,就走的这条小路。”他答得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程让领着她沿着小道绕了一会儿,转了两道弯之后就来到一扇小门前。他上前敲了敲,过了会,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个小和尚探出颗光溜溜的头来。

小和尚辨认了会儿,认出了程让:“原来是程施主,快请入内。”

阿沅心内惊奇,程让竟还和寺中小和尚认识?算算日子,他该有一年多没回过京城了,隔这么久,小和尚还能记得他,可见当初应是相熟的。

她默默地跟在程让后头进去,小和尚在前边领路道:“程施主今日是来寻静心师傅的么?怕是不巧,静心大师这两日病了,从昨夜起就没出过房门。”

程让惊讶:“病了?大夫怎么说?”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安,静心大师也会生病吗?

阿沅在他身后却是越发狐疑,程让还和静心大师这般相熟?她心中浸起了些荒谬感,静心大师之前为她批命、给她解签,怕不都是因为程让的缘故?如今看来,那命是真是假,那签是凶是吉都不好说。

小和尚领着他们去了香客休息的禅房:“静心师傅吩咐说不必请大夫,只须静养两日即可。两位先在这禅房歇息会儿,我这也要去瞧瞧静心师傅如何了,若师傅方便,便为你们通传一声。”

“多谢小师傅。”

等小和尚走了,阿沅立马肃了脸色:“你怎么还和寺内僧人如此相熟?”

程让推着她肩膀让她坐下,走了这许久,脚该疼了。听了她问的,他解释道:“从前静心大师是在清州千门寺的,那时我和江见杞去千门寺后边山上抓鸟,路遇他被毒蛇咬伤,便带他回了寺,从此相识。”

阿沅在心里盘算了会儿,越发笃定静心大师是看在程让的面子上才当她是贵客,还为她解签,只是她手气欠佳,抽出了一支百里挑一的空白签。

这么一想,静心大师未必有那么神,她的命理也未必有那般复杂,心情霎时轻松许多。

禅房内摆着供客的茶水,她倒了两杯,茶香袅袅与禅房独有的静谧融为一体,木格子窗间洒进些细碎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双手捧着茶杯,她浅酌一口,赞叹道:“真是好茶。”

程让微微笑地看着她的动作,指尖摩挲着杯壁,没有喝。

“你今日寻静心大师有何事?”阿沅歪头和他对视,“不是说好来求平安符的吗?”

他低头避开她的视线,轻啜了口茶水,慢悠悠道:“寻他为我们批个黄道吉日。”

阿沅疑惑:“嗯?什么黄道吉日?”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登时哭笑不得,这人在佛门清静之地还如此不正经。

她嗔了声,突然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顿时闭了嘴。

今日算不上是黄道吉日,但却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九月十八,原定是他们俩的成婚之期。

难怪今日这人举止有些奇怪,偏偏却讲不出什么不同来。

她端起茶杯喝水以掩盖自己嘴边压不住的笑意,程让觑她一眼,故意道:“想起什么来没有?”

阿沅摇摇头装傻:“什么啊?”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睫毛在眼前轻扫而过。程让心间一颤,登时败北,轻捏她脸道:“算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儿。”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外边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禅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撞在两边的墙壁上,哐当两声和天上闷雷合在一处。

小和尚气喘吁吁站在门口,脸上竟满是泪痕:“静心师傅他、他圆寂了!”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闷雷,天边乌云遮住了太阳。

阿沅怔怔地站起来,脑海里千头万绪,好不容易扯到一根线,顺着那根线看过去却是——秋天怎么会打雷呢?

程让也没比她好多少,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和尚已经跑了出去,应该是去通知其他人了。

他过去抱住阿沅,将她的头往自己肩上靠,安慰地拍了拍:“阿沅我们去送送静心大师吧。”

阿沅头埋在他肩窝处,轻轻点了点:“好。”再抬起头时,眼角泛红,再看程让肩窝处的衣裳,有一小块不明显的水渍。

这噩耗突如其来,但寺内的准备倒是井然有序,匆匆行走经过的僧人面上虽都是伤悲神色,但举止不见丝毫慌乱。

走到静心大师圆寂的禅房外,外面已经满是寺里的僧人,个个表情肃穆而庄重,院子里这么多人,竟没有发出一点杂音。

阿沅默默站在最外围,视线投向那扇陈旧的木门上,门里门外已经隔了阴阳。

程让目光微微放远,凝不到实处。为什么偏偏是今日呢?满怀希望而来,迎接的却是噩耗。但也幸好是今日,至少让他能送最后一程,不留遗憾。

站了一会儿,南华寺的主持大师从禅房内走出来,正式宣告静心大师已经圆寂。

阿沅悄悄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天边乌云已经散去,日头重新出现,阳光洒下,却不觉得温暖。

住持念了声“阿弥陀佛”,吩咐院内僧人道:“去吧。”

僧人们安静地退出这个小院落,阿沅随着程让站在墙边,待众僧人都出去后,她有些无措。

没想到住持却看向他们道:“可是程施主与林施主?”

程让带着阿沅上前行了礼节,了然道:“可是静心大师有何交代?”

住持点点头,让身后的小和尚递过两个平安符还有一张红纸:“这是在静心桌上发现的,边上留了信交代是给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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