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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90)

作者: 昭越 阅读记录

程让不在意地点了下头:“我知道。所以我要趁这半年时间将朔州实权拿到手,陛下已经起意将抚西大将军召回,而将我遣派过去。我说起来只是无名小卒而已,趁着定阳王松懈之时,我能做的有很多。”

程诩有些疲惫,捏捏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为何就是要去朔州呢?就算长守岭南,也比去朔州要好些。

“你铁了心要跟定阳王争?”

程让双手撑在桌上,低吼:“你以为我想吗?你不如去问问和你性情相像的父亲,问问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程诩抬起头来直视他,面色冷肃:“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和江太尉一样,支持的是秦王。”

这一语如惊雷响在耳边,程诩惊愕得口不能言。怎会如此?

程让看他一脸愕然,讽刺地笑了笑:“你也觉得不敢相信是不是?我们的父亲野心勃勃,可惜押错了宝。他当初得到那张藏宝图之后,没有献给先帝,而是给了秦王。为此,秦王想方设法让自己封地被封到了清州。”

他回身指了指舆图上的位置,清州附近的海域上有些岛屿。他手指放在其中一座,继续道:“我当初让你仿的那张假图上点的藏宝位置就是这儿,洪思源得到藏宝图之后就开船去了,我混上去的人传信回来,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岛上隐蔽处全是士兵。只有距离最近的秦王才能派兵上去。”

程诩皱着眉沉思良久,道:“确实有迹可循,父亲和江太尉是少年交情,没道理会因为我死了而交恶。他们反目更像是演给别人看的。”

程让眯了眯眼,对他称呼岳父为江太尉有一点微妙的不适。也是因为自己也是要有岳父的人了,想想自家岳父的样子,他要是称之为林大人,啧,就像是欺负了他老人家一样,当然还怕阿沅不理他。

他咳了声,打断程诩的沉思:“咳,陛下已经对父亲起了疑心,父亲现在还在岭南,陛下也有意将他召回,改派抚西大将军南下。”

程诩忍不住叱道:“陛下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将抚西大将军改派岭南?他是嫌穆国不够乱么?”

程让冷笑:“装的当然是他的江山。反正让他先这么折腾吧,一时半会也折腾不完这祖宗基业。”

“那父亲的事怎么办?陛下对他生疑,势必要连累你。”

“他将父亲召回,就是等着什么时候秦王有谋反的意向,第一时间派父亲去镇压呢。只要父亲拎的清,我在朔州顺利些,陛下暂时不会动我们家。”

这么盘算下来,程家倒还有些生机。只要循规蹈矩些,听从陛下的吩咐,做他手中的屠刀,他就会给程家荣宠。而且目前他手中也没另一把屠刀能撼动程家的地位。等到将来,谁又知道是些什么光景呢?

“那你准备怎么和阿沅说?”程诩终于提到了程让最不想面对的问题,逼着他面对,“刚定下婚期就去朔州,这是对阿沅的不负责任。你岳父一家都会对你不满。”

程让闭目仰头,让自己暂时沉寂在黑暗里:“这也是我急于定下婚期的原因。我很卑劣,是不是?我还是和你很像的,我们都是一样的凉薄、自私,只配生活在这地下室里。”

程诩沉默良久,道:“不一样的,阿让,我比不上你。”你会为阿沅争取,可我连再见一面妻儿的勇气都没有。

第85章 (捉虫)

别扭亲兄弟,漫漫轻别离。

地下室里烛火摇曳,黑影在壁上肆意扭动,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两个人影,一立一坐,久久未动。

程诩的眼神在舆图上转了一圈,计算着从京城到朔州大概要多少时间。

“大概何时出发,陛下有确定的旨意吗?”

程让道:“大概半个月后,过几日就会正式颁布旨意。”

程诩点点头:“那我何时过去?”从岭南回京时,也是程让先回,他随后由护卫秘密护送,因而才有此一问,想弄清楚自己的出行时间。

不想程让看了他一眼,转过视线道:“你不用过去,你就留在京城,我将长风留下来。”

程诩愕然,这人之前还想让他继续做火|药,却没想将他一起带走?那他做什么火|药?

看他满目诧异,程让哼了一声,有些别扭道:“你都这样了,我还带你去朔州……哼,到时只会拖我后腿。你还是在京城享福吧,都那么大年纪了。”

程诩失笑,这弟弟怎么这么别扭呢?明明是在关心他,偏偏那般嫌弃。再说了,他年纪哪里大了?

他放松腰背,随意靠在轮椅椅背上,如果不看他的脸,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气质高华的翩翩佳公子。

弟弟难得关心一下,他自然不忍拂了心意,便顺着问道:“既如此,你先前要我试做的火|药……”

程让打断他:“不是说那东西太危险了吗,你别弄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炸了,我给你收尸都收不了……咳我的意思是说,你别琢磨那东西,帮我改进一下弓|弩等物,别的不用你操心。”

程诩确实不赞同继续研究火|药,自己私底下弄这东西,被人知道的话,一个谋反的罪名就跑不了了。听程让这么说,他心底也松了口气。

他先前真怕自己这弟弟沉迷于这种杀伤力太大的武器不可自拔,幸好,阿让很清醒。

“听你这么说,你对西北的情况倒不像是一无所知?”他有些好奇,阿让虽然是被迫去朔州的,但话里透露的意思却是准备得很充足,不像是近期才准备的。

他的弟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而他却全然不知。

程让点点头:“那边确实有两个熟人,比人生地不熟要好些。你待在京城,帮忙看顾一下阿沅,若林家有什么事……”说到这儿,他顿住,林家还有林渡远呢,应该没事。

程诩听他没说下去,抬头看他表情,立时明白过来:“放心,林渡远还在呢,话说他还未成家啊。”他无意识地感慨了声,说起来他和林渡远年纪相仿,当年也都是名满清州的少年人物,林渡远文采斐然,他武艺高强,两人际遇却是天差地别。

“呵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了家就跟没成一样。”程让讽道,“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从来不祸害人家姑娘。”

啧,亲弟专戳人肺管子。

程诩慢悠悠地将轮椅转了个方向,语气凉凉:“既然都打算好了,你还是尽早去和你岳父一家透个底儿,特别是你大舅子林渡远。”他也要将肺管子给戳回去。

程让咬牙,继而垂头,林家其他人还好,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阿沅开口。

“你要去朔州?”阿沅终究知道了程让要去朔州的消息,匆匆跑到隔壁去问他,却发现他已经在打点行装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我听阿兄说起,你是不是都没打算告诉我,直接来个不告而别?”

朔州是什么地方?那是穆国最为偏远的苦寒之地,传说那里人烟稀少、风沙遍地。更重要的是,二十四岁的程让就是死在那里。

朔州对阿沅来说,就像是一个不敢触碰的禁区。她每时每刻都在祈求淳佑八年来得晚一些,更希望程让离那个地方远一些。

却没想到命运与历史一样,从来不会迟到,也不会偏离。

“对不起,阿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程让可怜兮兮地低着头,高大的少年微佝偻着背,整个人就像是只可怜的大狗,浑身都散发着“听话”的气息。

这都是表面!阿沅气呼呼地转过了头不看他,这人惯会装可怜!

看她不看自己,程让立马直起了身子,既然装可怜不起作用,那就不能继续损毁自己形象。他发现阿沅有些看重他这副皮囊,必要之时,还是需借助“美色”换取佳人之心。

阿沅差些被他气笑,推了他一把,自己坐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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