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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146)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见许三一脸不解,陶灼华清清浅浅笑道:“许公公,咱们实话实说,我与瑞安的恩怨由来已久,绝无可能中途罢手。便是没有先帝这个同盟,我也一定会另寻帮手。只因当日与先帝目标一致,大家彼此相安,才达成了互为相帮的协议。你与其担心我中途变卦,还不如多用些时间斩除瑞安在两国的羽翼。”

一番话虽不能令许三完全信服,却也晓得了陶灼华确实与瑞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除却陶灼华母亲被瑞安抢去夫君,导致郁郁而亡,许三委实想不出这小姑娘还与当朝的监国长公主有什么纠纷。

只是大家面对着相同的仇人,有着共同的目标,该会是牢不可破的同盟。许三望着陶灼华聘婷离去的背影,心里的希望又多了一重。

陶灼华回去清莲宫内,已然是黄昏时分。天迹间的浓墨华彩似是被丹青妙手重重绘涂了几笔,镀了浓浓的金色。缕缕晚霞纷披落下,美得惊心动魄,连同庭院里的碧树繁花都被染得妖娆妩媚。

回望青莲宫眼前的璀璨,陶灼华心间回想的却是前世的温馨。不晓得什么时候,她能再做回他的宸妃,与他一起泛舟在白鹭洲的深处?

菖蒲早命小厨房的人备好了什锦豆腐捞与五彩冷面,瞅着陶灼华一行人回来,便忙不迭地传着晚膳。见陶灼华脸上胭脂醉染,比平日多了些娇艳绮丽,忍不住悄悄问娟娘道:“大小姐这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忍冬手上端着一钵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羹,闻言便将耳朵支楞起来,借着帮菖蒲摆碗碟的功夫仔细倾听着娟娘的回答。

娟娘瞥她一眼,也并不忌讳,而是欢喜地笑道:“你这丫头到有眼力劲儿,咱们与陶家舅爷分开了一年,如今刚刚得了消息,你说小姐欢喜不欢喜?”

铛得一声响,忍冬拿在手间的银匙掉在老窖羊脂白的金边盘子上,发出脆脆的声响。见娟娘横眉望着自己,忍冬忙将头一低,屈膝谢罪道:“娟姨,方才一时手滑,奴婢并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小心谨慎。”

“好生当你的差,莫想些不该想的东西,这老窖的盘子统共一整套,可经不起磕磕碰碰”,娟娘一语双关地敲打着,再转过头来与菖蒲亲昵地说话。见陶灼华搭着茯苓的手走出来,两人忙迎上前去。

晚些时大家坐在花厅里说话,依然围绕着陶家人的音讯聊得欢畅。分别已然整整一年,如今有了黄氏与陶氏姐弟的归期,一家人重聚的时刻终于可以倒计时,陶灼华和娟娘几人说到动情处,一时热泪盈眶。

眼前一切都是得自佛菩萨的馈赠。陶灼华擦了擦眼泪走到佛龛前重又拜下,冲着佛龛里的观音大士像恭恭敬敬磕起头来。

忍冬替她拈着香,也随着拜了几拜,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这么重要的消息,如今要怎样递到高嬷嬷的手上。

因是陶灼华早便警告了她不许出宫,那一日说得严辞厉疾,忍冬多少有些怕性,只好瞅着陶灼华主仆睡下,这才匆匆换了件暗色衣衫,想趁着夜色溜出宫门。

忍冬贼心不死,依旧没有对瑞安长公主放弃希望。她沿着花荫间的小路躲躲闪闪,鬼鬼祟祟行至青莲宫的后门。正待暗自窃喜,却瞧见本该人影杳然的空场上,几个小太监正就着将满未满的月光踢毽子玩耍。

几个人你来我往,堪堪挡住了步上后门的台阶,将忍冬的去路封得死死。忍冬不由暗暗叫苦,隐身在花荫里暗自想着要如何才能将他们蒙混过去。

其间一个唤做小明子的太监使力过大,那毽子直直奔着忍冬的面上飞去,忍冬避之不迭,慌忙后退一步,发出啊得一声惊叫。

小明子这才发觉花荫里藏着人,过去一瞅是她,便笑嘻嘻唤了一声忍冬姐姐,问道:“姐姐怎么还不去睡?”

☆、第一百九十六章 邂逅

忍冬眼珠滴溜溜乱转,飞快想着应对的法子,却不得不先讪讪地与这几个小太监搭话。若是从前,只消与他们一声,随时便能赚开宫门。如今陶灼华早有言在先,这些小太监只怕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会买自己这个面子。

片刻间便想得通透,忍冬晓得从这里出门已是不可行,只得勉强笑道:“夜里闷得睡不好,便寻着僻静地方走走,这便要回去睡了,你们是今晚值夜么?”

小明子答应了一声,依旧笑嘻嘻说道:“白日里大家都不得空,这会儿趁着主子没有吩咐,大家踢毽子耍耍,也省得瞌睡。”

忍冬敷衍了几句,便向小明子告辞,自己悻悻转身往宫内走去,浑然瞧不见那几个小太监眼里狡黠的笑意。小明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轻轻啐了一口,望向忍冬背影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前门每晚有两个婆子值夜,从前便与忍冬不对付,况且要拨动前门的门栓,那上头一对鎏金的黄铜瑞兽门环便会咚咚作响,更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忍冬无计可施,只得专捡着花阴间的小道,再往青莲宫唯一的腰门上转。幸喜花影扶疏,将她的身影遮了大半,一路无人瞧见。远远望着腰门的门房里漆黑一片,晓得是值夜人睡去,忍冬心上蓦然一喜,不觉轻轻嘘了一口气。

她紧着往前走了两步,悄然踏上台阶,便想要拨动门栓,却听得黑暗里传来和子带着笑的声音:“忍冬姐姐,您大半夜的不睡,这是要去哪里?”

忍冬惊出一身冷汗,蓦然回过头来,就着路旁一盏微弱的四方鎏金古铜宫灯,才瞧见大门照壁一侧假山石旁边的黑影里,和子手上拿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黑影里做什么,难不成要装鬼吓死人?”忍冬色厉内荏地喝道,复将挪上台阶的脚悄悄撤了下来。

“姐姐这话好没道理”,和子从假山石边走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姐姐又不值夜,半夜三更地在腰门口前晃悠什么?难不成还不许旁人问上一声?”

忍冬晓得和子如今是陶灼华面前的红人,只求息事宁人。眼看着青莲宫是出不去,依旧拿了方才搪塞小太监的话来搪塞和子。

和子明知她在撒谎,也不出言揭穿,却好脾气地笑道:“姐姐还是早些回房吧,这些话咱们信不信并不打紧,若是郡主那里寻不见人,姐姐可就分辨不清了。”

忍冬气得咬牙切齿,张嘴骂道:“郡主寻不寻见人,与你个小太监何干?你既是值夜,怎么又偷偷躲在这里饮酒?”

合子奇道:“奴才今日又不当值,不过坐在这里图个清静,如何便不能饮酒?况且这酒本就是郡主赏的,只说夏夜潮湿,若奴才在外头坐久了,便拿酒怯怯湿气,姐姐不晓得郡主一直便是这么思虑周全么?”

隐隐约约的话中有话,忍冬也不晓得是自己心虚,亦或和子有意敲打,眼见着到手的消息递不出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瞅着和子防自己好似防贼,又只得不甘不愿地转过身来,挪回自己房里。

和子却是在她走后,月色下脸上轻蔑的笑容尤其明显。他又执起酒壶轻轻抿了口酒,略显鄙夷地自言自语道:“吃里扒外,郡主果然料事如神。”

进了六月,雨水便一场接着一场。清莲宫本就冷清,如今越发门可罗雀。

得了陶超然一家的音信,便是暂解了陶灼华燃眉之急。至于与何子岑的前缘,却是依旧毫无进展,陶灼华此时一筹莫展。

晓得何子岑有意躲避自己,她便不能在对方面前碍眼。给德妃娘娘请安时,亦是避开初一、十五这两日何子岑兄弟入宫的正日子。

并非不想见面,而是近乡情怯,不晓得该如何面对。陶灼华实在是怕了何子岑客气里隐约带出的那丝疏离,对于事情偏离了前世的轨道说不出的焦急。

六月十四又是小雨,菖蒲陪着陶灼华打了几根络子,看着娟娘制了些新鲜的红薯焦糖饼,想着德妃娘娘爱吃,便叫人装了一小匣,想着往长宁宫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