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灼华年(154)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德妃一时无言,不晓得陶灼华究竟悟出了多少玄机。她这番话是仅仅意指今日乞巧节谢贵妃的盛气凌人,亦或影射着何子岑与何子岩的二虎相争?

对方既肯表明态度,德妃自然喜欢身边多一个同盟,她轻轻拍着陶灼华的手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天色不早,快些回去歇息。”

各怀着心思从花墙边离开,德妃眼望陶灼华的背影五味陈杂。想着宫中终归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德妃吩咐绮罗明日一早便往清平候府递话,要宣自己的亲妹妹入宫,议一议何子岑的终身大事。

几番清雨微寒,乞巧节的脚步还未走远,又是中元节的日子渐渐临近。

被和子送去陶府的忍冬终日被绑在柴房,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她每每想到勾栏间的龌龊不堪,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入那个火坑。

从送饭的小丫头口中打听到,中元节这日陶府要替陶婉如做一场法事,夜间送完纸钱便会早早关门闭户,她不安份的小脑瓜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借机脱身。

寻常人家中元节这一夜里都会十分忌讳,鲜少有人在府中走动,只怕冲撞了循着时机出来觅食的鬼魂。平时陶府戒备森严,忍冬几番欲逃都无法可想,如今想着这一夜大约便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忍冬早早便开始谋划。

从前随着兄长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忍冬一直藏而不露,她想着只要绕开外头守门的家仆,只对付个送饭的小丫头必定绰绰有余,便打定了主意默默等待时机。平时依旧装着循规蹈矩,一幅老实认命的样子,还偶尔与送饭的小丫头说上几句话,叫她渐渐放松警惕。

苦盼了几日,忍冬终于盼得中元节到来。因着柴房离得前院遥远,她听不清前头的动静,只能借着一线门缝中往外张望,自然什么都瞧不清楚,只得重重叹了口气,盼着送饭的小丫头快些到来。

天将擦黑时,忍冬支着耳朵细听,好不容易听到前院有隐约的木鱼和诵经声传来,想是那场法事刚刚开始。小丫头大约也敬畏鬼神,生怕黑天走夜路,便提早来给忍冬送饭,先替她解开臂上的棕绳,再将食盒提到她的面前。

“你今日快些吃,吃完了我好早早将柴房上锁,省得外头乌漆麻黑的要吓死人的模样”,小丫头絮絮叨叨说着,将筷子递到忍冬手上。

忍冬口间唯唯诺诺应着,实则早有准备,仗着从前跟兄长学过的几式小擒拿手,拿手肘精准地撞在小丫头胸口,击得小丫头哼都未哼一声便疼晕了过去。

三下五除二拿绳子把小丫头绑好,只怕她醒来叫嚷,忍冬再撕了块裙布塞到她的口中,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开了条缝儿往外细看。

院中依旧三五不时有人走过,远处的廊下还立着两个家丁,这时节根本不能出行。忍冬叹了口气将门关好,重新坐回到柴堆之上养着精神。

黑夜渐渐降临,外头的木鱼与颂经声渐渐消失,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无影无踪。正是万籁俱静,唯有琼华高高挂上中庭,洒着比平日更为静谧的光晕。

小丫头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瞧着柴房里漆黑一片,想要大声喊叫才发觉自己被人捆住了手脚,又封住了嘴巴,不由得惊恐万分,眼里一片惶惶不安。

忍冬生怕弄出动静,并不敢杀人灭口。她只向小丫头做了个恐吓的手势,低声喝道:“不想死就老老实实躺在这里。”

见小丫头面露恐慌,忍冬不再理她,而是悄然敞开了柴门。七月半的夜晚阴气森森,连素日常见的月光也显得格外诡异。

想是前头那场法事已然做完,空气间满是香烛烧纸的气息,廊下的家丁果然已经不见。月光下的虬枝似崎岖的鬼木,又似是暗夜的幽魂,让忍冬心间一阵一阵的害怕,踏出柴房的脚几次又悄然缩回,终归舍不得这最后的机会。

在心底暗暗咒骂着陶灼华,忍冬此时想的全是怎么回到大裕告上一状,求得瑞安长公主伸出援手。她瞧无声息地溜了出来,惶惶地四处一顾,又将柴门轻轻掩上,不叫人发现端倪。

大户人家的院落格局大抵是前门、后门、腰门、角门,忍冬望着院子里熟悉的格局,到不觉得陌生。她暗自定了定神,沿着花墙溜出院去,又绕过一个跨院,渐渐接进了陶府的后门。

忍冬避在墙角边凝视细听,偌大的陶府里果然没有一丝动静,想是都晓得中元节该敬畏鬼神,没有一个人在宅子乱走。

心间暗叫着侥幸,忍冬推开虚掩的月亮门,一脚便跨了出去。只想着快些穿过这处后园,想法子翻出陶府的院墙。

风动簌簌,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忍冬抬头瞧去,却瞧着前头一株崎岖的柳树下,有一缕幽魂身着白衣,黑发覆面,手上还提着一只血红的灯笼,惨兮兮向自己飘来。

鬼魂口间发出嗬嗬的声响,裙裾无风自动,在血红灯笼的映衬之下竟然没有影子,活脱脱骇死人的模样。

疑心生暗鬼,忍冬只认做厉鬼索命,刹那间三魂七魄丢尽。

☆、第二百零七章 红柑

月影下的魂魄无声逶迤,长长的白袖拖曳在地面,那点血红的灯笼便似是地狱的勾魂使者,无处不带着诡异。

忍冬惊慌失措,只觉得周身冰寒刺骨,连空气都凝滞得无法呼吸。

惶然间后退了两步,那鬼影却好似步步紧随,伴着夜风向她临近。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夜空,惊起人一地鸡皮疙瘩,忍冬整个人软软地委顿了下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不远处有灯光亮起,几个家仆手里掌着灯,扶着老管家往这边走来。那鬼魂也扔了手上的灯笼,将覆在前面的黑发往后头一笼,露出本来面目。不过是个清秀的丫鬟,被老管家安排在此处扮鬼索命。

几个人架起抖若筛糠的忍冬,瞧着这贱人脸上已然毫无血色,老管家鄙夷地呸了一声骂道:“就这么个胆子,还敢做背主的刁奴,绑起来扔回柴房里去。”

老管家打理内院多年,岂有不晓得七月半的禁忌?见忍冬循规蹈矩,早疑心她故意为之,只怕是忍冬借机生事,便对柴房留了心。

送饭的小丫头半日不出,守在廊下的家仆早报到老管家前头。

恶人便该由恶人来磨,老管家一不做不二休,使人扮了个月夜幽魂。忍冬若是敢拿着中元节做筏子逃出,他便拿着鬼魂索命,看谁的招式更硬。

姜还是老的辣,老管家一番布置,忍冬果然上当,吓得晕死过去。

重新投回柴房,被忍冬绑在地下的小丫头已然被人救起,正在淌眼抹泪。只怕走漏消息,老管家的计划初时连小丫头也瞒住,见她无端受累,便使人安抚了片刻,再赏了二两银子,命她回房去歇息。

只待第二日便寻了人牙子来发落忍冬,不承想忍冬也是有贼心无贼胆的小人。被那装鬼的丫鬟一下,竟然精神错乱,大半夜里醒来便开始哭泣尖叫,次日一早更是疯疯癫癫。

一时指着人便大叫瑞安长公主救命,一时又跪在旁人面前求陶灼华高抬贵手。一时破口大骂陶灼华手段龌龊,一时又埋怨瑞安派了她这个苦差,当真是颠三倒四,乱说一通。老管家听得头昏脑胀,便命人先将她堵住了嘴,再听候陶灼华的发落。

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落得如此下场,虽然太过悲凉,说到底却也是咎由自取。

待合子悄悄出宫,老管家便拉着她去看忍冬的模样,再请他将这一节禀报到陶灼华前头,到也省得送去勾栏的麻烦。

前世里忍冬欠下了茯苓一笔血债,又害得自己腹背受敌,今生陶灼华不觉得自己手辣。她给过忍冬机会,只怪忍冬不知悔改。

本想将她送回大裕向瑞安长公主示一示威,又觉得山水迢迢,陶灼华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请老管家暂时将她拘在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