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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206)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黄氏虽然对这些不通,陶雨浓姐弟昔日与阿西耳濡目染,却对父辈们的图谋心知肚明。他们时常听阿西述说起波斯的内政,对从前兄弟相争的一节并不陌生。

若阿西能将这种弓弩研制成功,便可避开胡里亥引以为傲的一支步兵。如此以来,阿里木这边胜算便又大了一些。

陶春晚眼中碎芒盈盈,荡起一波一波晶亮璀璨的笑意,她接着陶雨浓的话说道:“你不晓得,阿西还曾研制过一种袖箭,女孩子拿来防身极为好用,我平日多是带在身边。灼华,往后若有机会,我替你们引见。”

遣了婢子回房,陶春晚献宝一般要将阿西昔日所赠的袖箭拿来给陶灼华看。陶灼华只微笑着颔首,将陶春晚那一缕满含着追忆的柔情都瞧在眼中。

陶超然这些日子都忙着与阿里木运筹帷幄,未曾将女儿的心事放在心上。到是黄氏察言观色,忆及陶春晚对那些前来提亲的人不假辞色,心里微微一动。

外头又是一阵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连天,婢子们将各人面前的醋蒜碟重新换过,再端上最后一道海参猪肉馅的饺子,替每人面前布了一只,便悄然退至两旁。

黄氏有几句悄悄话想问陶春晚,又记挂着陶灼华甥舅两年半多没有谋面,必定有许多私房话要说,便推着陶超然道:“你与灼华去书房里叙叙旧,待我与春晚更了衣,领着众人辞了灶,再在暖阁里煮上好茶,咱们一家子挪到暖阁说话。”

陶灼华感激舅母的体贴,更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与陶超然。她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立起身来冲着诸人略略点头,便随着陶超然往外书房走去。

茯苓忙递过她的鹤氅,又殷勤撑起了伞,亦步亦趋地随上。陶灼华冲她摆手笑道:“你不必跟来,去请娟姨与舅母打个下手,一同往厨房里辞灶。我与舅舅说说话,稍后同往暖阁里汇合。”

见陶灼华连同茯苓也一并支开,陶超然晓得她有要紧话想说,便以目示意自己的小厮松涛守在外书房门口,不得放入一人。

眼见房中再无第三人在场,陶灼华这才脸色一肃。她从发间拔下陶雨浓所送的木簪,把昔日曾藏在木簪里的绢书说与陶超然听。

虎落平阳被犬欺,便是陶灼华对故去的景泰帝最大的叹息。

国人都以为景泰帝昔日是病入膏肓,岂料想一代君王竟是被亲妹妹毒害,只拿参汤吊气,以至于多年缠绵病榻,苦求良医无策。

提及瑞安昭然若揭的的篡国之举,陶灼华脸上笼了层寒霜,她将自己如何将盖了景泰帝私印的绢书送与玄武,助玄武与郑荣将军联手一事和盘托出。

再提及长公主府里仿效皇宫大内修建的芙蓉洲,还有九九八十一阶刻着五爪龙纹的凤凰台,瑞安想要君临天下的贼心便一清二楚。

陶灼华清晰地说道:“舅舅,如今大裕新皇虽然登基,却不得不昭告天下,封瑞安为监国长公主,眼睁睁瞅着她挟天子以令群臣,实则手中半分实权也无。”

大裕的内政如何,陶超然离开了两年,瞧得并不十分真切。只听着陶灼华娓娓道来,字字句句说得有根有据。若形势真如陶灼华所述,瑞安想要出兵相助胡里亥,只在她一念之间,到对阿里木十分不利。

陶超然犹犹豫豫地问道:“难道瑞安在大裕真就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新皇隆寿帝便不能有所作为,更未想过替先帝复仇?”

陶灼华微微一笑,冲陶超然说道:“舅舅,瑞安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事实远不止如此。区区大裕的皇位并不能叫她止步,她的爪牙遍布在波斯与大阮,哪里都有她的眼线。新皇并非不想复仇,而是此时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听得陶灼华如此述说,陶超然心上一沉,目光里有了片淡淡的阴霾。

离着前世阿里木举事的时间已然不远,此刻波斯国内必定有些波动,陶灼华晓得陶超然如今心中所想,知道他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内战担忧。

她慎重说道:“舅舅,那位阿里木皇储以为做事隐蔽,其实瑞安早便晓得他一直企图东山在起,更知晓您与他的关系。我在瑞安府上时,曾听她数次提及,对阿里木的身份了若指掌,而且早在这对兄弟之间做出了选择。灼华思之再三,她从前想要拘押舅舅一家,只怕不是只为牵制我,而是与这阿里木有关。”

话说到这个地步,陶超然也不想再有所隐瞒,他瓮声瓮气对陶灼华说道:“你说得不错,瑞安的确早便做了选择。我也是此前不久才刚刚听说,她与胡里亥勾结之前曾找过阿里木,要阿里木拿手上的金银矿换取她的支持,被阿里木一口拒绝,此后她便与胡里亥狼狈为奸,一手促成波斯内乱,使得阿里木沦落天涯。”

☆、第二百七十七章 良策

瑞安奢侈骄纵,修建公主府、重砌凤凰台,平日所用没有一样不是金雕玉砌,大裕的国库不晓得为她挥霍了多少,早便不堪重负。

如此以来,波斯开出的金银矿便令她十分眼红,势必要想办法分一杯羹。

阿里木不肯屈服,胡里亥却肯拿钱买权,只瞧着一点眼前利益,浑然不怕自己引狼入室。一对异母兄弟的气节孰高孰低,自然图穷匕见。

听陶灼华的意思,染指波斯不过是瑞安筹谋的一小部分,她真正想做的是天下一统,将大裕大阮都收入囊中,陶超然不觉暗吸一口凉气。

一直晓得瑞安颇有弄权之嫌,陶超然再想不到一介女流竟要效仿则天大帝。若不是陶灼华假托陶婉如之口,送自己一家远离大裕,此刻自己一家大约都是阶下之囚,成为她牵制阿里木的手段。

“灼华,你真正长大了“,陶超然有些唏嘘地拍拍她的脊背,欣慰地说道:“当日阿里木曾问我航海图从何得来,我如实述说是你所赠,阿里木还笑言你是他的福星。他当年含冤离国,如今也该衣锦还乡,这里面委实有你一份功劳。”

陶超然不想同陶灼华述说此次举事的艰难,平白叫小姑娘伤心。他只是握着陶灼华的手,给了她无限希望:“那荒岛上蕴藏着无数的铜锡矿,正是锻造武器的好东西。舅舅归来之前,阿西已然设计出几种刀剑,正是如虎添翼。”

胡里亥鹊巢鸠占已然数年,他在波斯苦心经营,岂是阿里木轻易便能翻盘?能得大阮相助固然是好,却还要提防大裕私自出兵,陶灼华瞧着陶超然隐在眉下的那丝浅忧,便晓得舅舅是在报喜不报忧。

依着前世的轨迹,阿里木的确夺回了属于他的东西,可是由于瑞安对胡里亥的协助,两兄弟在国中的内斗始终没有结束。

昔年阿里木与他手下最忠勇的十八骑英雄远赴大裕,想要解救身陷囹圄的陶超然,亦是被胡里亥走漏消息,导致连同阿里木在内的十九位勇士饮恨而终。

陶灼华在大阮听到消息,晓得此生再难解除舅父一家的桎梏,直直哭了个肝肠寸断。她虽然遗憾,却真正佩服阿里木为异姓兄弟两肋插刀的勇气。

如今这波斯两兄弟即将短兵相接,不但阿里木到了报前世冤仇的时候,连她也有些摩拳擦掌,想要吐尽前世的屈辱。

只是陶超然所说的刀剑虽然犀利,却躲不过暗处的阴谋诡计。陶灼华目光灼灼地望着陶超然,那泓清波湛然无尘,直直瞧进他的内心深处。

动彻世事的明晰,只怕早便瞧透了这次举事的不易。面对陶灼华深沉若潭的目光,陶超然一片慌乱,不自觉地将眼睛移开,不敢与陶灼华对视。

深赭色缠枝海棠纹织金缎立领夹袄十分合身,陶灼华轻轻抬起头来,领口出锋的黑褐色羊羔毛便拂动在她的脸颊,那样杏花烟润。

她移步到陶超然,轻轻牵动了陶超然的衣袖,认真说道:“舅舅,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明说?您何须如此报喜不报忧?您能将想法坦陈,咱们一同商议商议,指不定灼华还能多出一份力,也更能让亲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