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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321)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若是白虎阴险狡诈,此次不能引蛇出洞,大阮这边也肯定会牵扯瑞安的精力。她平日防范对付李隆寿的心思,只怕要放一部分在刘才人这件事上。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以此类推下去,这件事必定能打断瑞安从前的安排,给她制造一部分混乱,说不定还能给郑荣将军蚕食军队制造些良机。

计是好计,却要祸及刘才人母子的安危。苏梓琴沉吟之间,一时有些两难。

刘才人墨绿衣裙上的金线熠熠生辉,她笼着鬓前那几丝显眼的华发笑道:“我并不是自表大义,也不是要做无谓的牺牲。一则隆昌虽然年幼,也该为他父皇与兄长的江山出一份力。二则这个院子虽不说固若金汤,却也机关重重。她的人若想渗进来,只怕是难如登天,颇要费一番周章。”

水越搅越浑,刘才人不想给瑞安丝毫喘息的机会,要让她时刻置身在焦虑之中。人处忧时,决断难免冲动错误,是为兵家大忌。刘才人要看着瑞安怎么机关算尽,却算计了她自己的性命。

果然是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刘才人笑靥浅浅间的计策颇为老辣。无须再为李隆昌的安危担心,她又会以全部的力量放在与瑞安的对抗上头。

苏梓琴也不效妇人之仁,她一番认真地分析之后,对刘才人的计策慨然应允,且暖暖笑道:“如此一来,局面更加扑朔迷离。瑞安到要好生思量思量,那携了兵符离去的究竟是您,还是许三许大总管。”

对于苏梓琴对瑞安直呼其名,刘才人其实有些疑虑。一个做儿女的便是对父母有再多不满,言谈之间须有该有的尊敬。曾在宫中瞧过瑞安与苏梓琴的亲昵,再瞧如今苏梓琴大相径庭的态度,刘才人有些话想问,却是说不出口。

手指隔着缂丝的锦衣,刘才人轻抚在自己的臂膀之上,隔着层血肉好似能触到昔年深藏的东西。昔年与昌泰帝唱了那出苦肉计,她不昔拿簪子在胳膊上捅了个窟窿,只为替景泰帝藏下一道诛杀瑞安的遗旨。

层层结痂的伤口早已愈合,却不可避免地留了疤痕,刘才人期待着有朝一日,她亲手拿刀刨开那个伤口,将景泰帝诛杀瑞安的圣旨昭告天下,叫贱人身败名裂。

两人此次会晤算不得全然开诚布公,起码是打消了刘才人的疑虑,可说是谈得十分妥当。陶灼华一半的心思用在聆听两人对话上头,另一缕思绪却只是围绕着玄武去往榆林关一事,不晓得那件事上会有什么玄机。

大阮国中仁寿皇帝虽未表态,实则何氏兄弟东宫之争已然到了最后的阶段。

打从何子岩随着钱将军去了榆林,这段时间军功颇高,在朝中已然积攒了一定的势力。何子岑细水长流,步子虽然是稳健,最近到不及他的风头。

群臣从开始的寂然不动,到现在隐隐站队,俨然也是两泒分明。如今各为其主,何子岩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不时有朝臣拿着他的军功说话,在仁寿皇帝耳畔吹风。以赵将军为首的一派人物,人虽不在京中,却有奏折时时飞入,将何子岩说得天花乱坠。

陶灼华前世里一颗心大多放在被瑞安桎梏的陶家人身上,并不太关心国家大事。她遍翻记忆出寻不出有关鞑子入侵的痕迹。

如今得了青龙等人的提醒,陶灼华只觉得何子岩的军功来得太过容易,对于昌盛将军那几个旧部心存疑虑,也不晓得仁寿皇帝放任两泒朝臣抗衡,并不出声制止,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今次听到玄武已然出面,想来这件事果真有些蹊跷。陶灼华稍稍整理了思绪,又问了几句关于榆林关的事情,预备回宫后与何子岑也通通气。

正月初五苏梓琴返程,仁寿皇帝除却预备了丰厚的回礼,依旧是派了德妃娘娘高调相送。事关皇家体面,谢贵妃再一次靠边站,脸上终于挂不住。

她不想失却最后的机会,一大早便讪讪来到乾清宫求见仁寿皇帝,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可以与德妃娘娘同往馨馥宫送人。

从前的是是非非虽然不曾盖棺定论,仁寿皇帝终是对宣平候府愈来愈心存猜忌。鹰嘴涧发现的腰牌上清清楚楚写着宣平候府的字样,如把刀子般诛心。

坤宁宫旧婢秦嬷嬷声俱泪下,口口声声指正先皇后并非死于天花,而是戕于谢贵妃的算计,宛若一片阴云投影在仁寿皇帝心湖深处。

他一方面安慰自己婢子人微言轻,这么些年过去早便当不得真。一方面却不时忆及先皇后罹难时的前前后后,总觉得秦嬷嬷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二心

宫闱水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仁寿皇帝深深晓得,这段时间世善公主以养胎为由,鲜少踏足宫内,其实是无声向自己示威,对自己一次一次地包容谢贵妃有了不满之意。

至善爱憎分明,眼中最揉不得沙子。她连着两次托人给德妃娘娘送了些东西,还派了府中的管事嬷嬷登门,问德妃娘娘求了几根铁皮石斛。

肯向德妃低头,便是至善一片示好之意。她并不缺什么东西,借此表达的还有与陶灼华的和解。只为秦嬷嬷提及,德妃娘娘要请动一位远在大裕的神医,而最初能与这位神医搭上桥的便是那位灼华郡主。

除此之外,至善连着婉拒了两次叶蓁蓁的登门,已然将长春宫视为洪水猛兽。她不再与长春宫维持表面的情谊,连带着她的仪宾几次在外头遇到宣平候,亦是一幅冷冰冰的态度,早便经纬分明。

以至善的骄纵,竟然肯将秦嬷嬷荣养在公主府中,只怕早信了秦嬷嬷一番言语,仁寿皇帝深深晓得当年的事情不会只是空穴来风那么简单。

大皇子的早夭、先皇后的晏驾、高嬷嬷的离奇失踪,总是有些线索将看似毫无关连的事情穿在一处。因此这段时间何子岩的军功耀眼,并不曾向仁寿皇帝守着群臣般表现出的欢愉,反而再次在心底投下怀疑的影子。

守着千娇百媚的谢贵妃,帝王的眼中依旧是一泒宠溺。他留恋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谢贵妃灼灼红衣上浓碧欲滴的翠色芭蕉叶,满是欣赏的口吻说道:“偏是你能将这样大红大绿的颜色穿出丝味道,果真好看。”

谢贵妃以螺子黛画眉,本就一泒烟丝醉软,得了仁寿皇帝这句夸奖,更是自以为得计。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却又充满了温情的语气:“自然是女为悦己者容,臣妾晓得陛下喜欢浓郁的颜色,今冬便添了几身这样的衣裳。”

仁寿皇帝伸手拉她起身,就坐在自己下首的炕沿上,同她说话的语气极尽温柔,先命人给谢贵妃泡来她喜欢的甜汤,又特意赏了些君山的银针茶。

轻点着谢贵妃唇上剔透的胭脂,仁寿皇帝的手掌摩挲过她娇嫩的双颊,复用满是宠溺的口吻说道:“你最为体察圣意,朕岂会不晓得你的好处。你的来意朕也知晓,今次并不是朕存心夺你的风头,实在是你与陶灼华早生罅隙在先,如今来的这位皇后娘娘又是她的亲妹妹。于情于理,你都避一避才好。”

从前只晓得陶灼华是瑞安扔出的一根鸡肋,长公主府与她没有半分情谊,谢贵妃连连拿她做筏子,故做自己与昔日情敌的势不两立。

一出又一出贼喊捉贼的戏没完美唱成,每每叫陶灼华当面打脸,谢贵妃不仅没捞到半分好处,还害得交出了管理内务府的大权,在德妃娘娘跟前失了面子。

谢贵妃早将陶灼华恨之入骨,以秋香做饵设计要除去陶灼华,不想被她抓个正着不说,又翻出从前先皇后的旧事,直吓了个七荤八素。

这些日子一直寝食难安,谢贵妃本待借着何子岩的青云直上多些砝码,通过苏梓琴再与瑞安加强些联系,不曾想今日的苏梓琴竟成为陶灼华的倚仗。

谢贵妃连着几次向苏梓琴示好,还曾半吐半露自己与瑞安长时间的书信来往,想要与苏梓琴之间搭上座桥梁。奈何对方对她一味不闻不问,也不晓得葫芦里卖得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