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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347)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绘绔与绣纨两个惊惧满面,便是再不甘不愿,也只得先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德妃到底能沉得住气,压下了绘绮与绣纨想给叶府与谢贵妃送信的主意,大半夜亲自在这里坐镇。她先命太医给叶蓁蓁诊脉,开了些散热化淤的汤药,斟酌着将剂量稍稍加大,让药性略略加强,便就叫两个碍眼的丫头好生看着熬药。

又晓得心病只怕医石无效,还须另寻旁的良方。德妃不但亲往观音大士像前叩拜,再请了寺间几位有道的高僧敲起木鱼在院内诵经。

梵音佛乐一起,德妃慌乱的心情也稍稍平息,神情略略松缓了几分。她一卷经文诵完,探了探叶蓁蓁的额头,见没再往坏的方向发展,也只是长出了一口气。

陶灼华眼见叶蓁蓁房里人已经不少,再留在此处不过徒然添乱,便留了菖蒲在里间预备德妃娘娘的传呼,自己拉着何子岚的手出来。叫茯苓与小环支起炉子烧些饭食汤水,再预备些点心,若哪个腹肌也好稍垫一垫。

不多时汤药煎好,绣纨快手快脚滤去渣痕,便就晾温了端进房去,叶蓁蓁却是脸如金纸。她牙关紧咬,整个人昏迷不醒,那药都顺着汤匙流到了外头,半滴也灌不进去。绘绮与绣纨瞧得这个样子,眼泪又是滴滴答答。

德妃很是瞧不上两个丫头只会淌眼抹泪的做派,正自冥神细思寻个什么法子叫叶蓁蓁将药服下,陶灼华手上端个红木填漆折枝海棠的小托盘,替她送来了一碗清粥。瞧着眼前这幅样子,立时便有了主意。

陶灼华将托盘放下,附在德妃娘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德妃登时眉头一松,她如释重负般含笑点着陶灼华的额头道:“你果然绝顶聪明,便就这么办。”

德妃立时便命人从放生池畔折了几根芦苇管煮焚洗净,先叫绘绮拿银匙子将叶蓁蓁的嘴撬开道小缝,绣纨再含了药自芦苇管间滴到叶蓁蓁口中。

两个丫头十分尽心,虽然喂得慢些,好歹饮下大半碗汤药,高热之症稍解。

师傅们手间不停,木鱼声声连绵不绝,不知不觉便敲了半夜。恰是这木鱼与颂经声给了梦魇中的叶蓁蓁生命活力,叫她拼命往来路挣扎。

德妃娘娘用了几匙清粥,到底食不下咽,却也暗叹陶灼华的周全。陶灼华眼见德妃娘娘脸有倦容,体恤她到底比不得年轻人,便请绮罗扶她去自己房里略略躺躺,吩咐菖蒲守在这里,一有动静便立时来报。

太医也不敢离去,他遵了德妃之命,在禅院的偏房里置了张凉榻略做歇息,只等着这边叶蓁蓁有什么动静也立刻赶到。

绘绮与绣到底待叶蓁蓁有些情谊,听得师傅们念完了几卷经书告退,两个丫头也擦擦眼泪跪在观音大士像前苦求菩萨开眼。

这一切,身处梦魇之中的叶蓁蓁自然不晓,她只是循着木鱼与颂经声本能地往回走,感觉到自己好似昏倒在山门之前,又被一阵一阵的梵音佛乐唤起,便就自迷雾之中辨清了方向,睁开了眼睛。

叶蓁蓁手指微动,眼睛也缓缓张开,到好似赶了极远的路,身上既酸且软,而且汗水涔涔。这一觉睡醒,梦里的情形大半记不太清,到想着自己好似见到了母亲,一时便泪流满面。

绘绮慌慌地替她净着面,又连忙斟来了温茶。叶蓁蓁只觉得喉咙间火烧火燎,似要冒烟一般,连饮了三碗茶水才重又疲惫地躺下,汗水已然漉湿了小衣。

绣纨脸上挂着泪水也顾不得去擦,跌跌撞撞冲进院间偏房内冲着值守的太医深深一福,哪里顾得上从前的讲究,只拖着哭音求道:“请先生再去瞧瞧,我家郡主已经醒了。”

太医早得了德妃娘娘吩咐,自是不敢怠慢,立时便大步进了叶蓁蓁房中。见她依旧脸若金纸,却好歹有了意识,眼睛也渐渐睁开。虽是依旧混混沌沌,却也晓得四处打量,见了太医还知道略略致意。

情急之下事从权宜,太医顾不得摆请脉枕,便就蹲下身来将食指与中指搭在叶蓁蓁腕上,察觉到叶蓁蓁昨夜狂乱奔腾的脉象渐渐平稳,如今脉息虽然孱弱,却是和缓有序,分明往好的方向发展。

太医在心底也暗自念了几句佛号,便将昨夜开出的药方剂量稍减,另添了些安神益气的东西,叫绘绮等人再拿去煎服。

菖蒲早将叶蓁蓁苏醒的消息报到房里,彼时德妃小眯了多半个时辰,脸色比方才和缓,便就披衣过来瞧了一回,陶灼华与何子岚两个自是相随。

眼见叶蓁蓁虽然失魂落魄,眸中却渐渐清明,也有了些生机,德妃情知已然无有大碍,幸好昨夜不曾兴师动众往回送信。再命人探她的额头,已然不似块炭火般烫人,伴随着出了身透汗,那高热算是退了下去。

山寺间用来招待贵客的禅院多集中在后寺偏北的一隅,方才陶灼华她们这边一闹腾,连德妃娘娘都惊动了,自然便有人泒了丫头婆子过来打听消息。

如今,木昭仪等几位宫妃、清平候夫人连着几家勋贵都有人守在外头,孙夫人晓得叶蓁蓁高热,只怕是那一天受了惊吓,也带了孙二姑娘过来问讯。

这么多人齐至,叶蓁蓁的房里自是坐不下,德妃方才谁都顾不得见,现在到能沉住一张脸命嬷嬷们在院里子搭起纱帐、安下坐榻,遣了些不相干的人回去,只留了相熟一些的守在这里。

重新往观音大士像前进了香,德妃才领着陶灼华与何子岚退回两人房中,走时命绘绮与绣纨打热水给她家郡主擦身,再换了那身能拧出水来的小衣和被汗水打湿的被褥,便服侍他们郡主吃药。

☆、第四百四十六章 教诲

几位宫妃还有些诰命夫人在这里守了一夜,目睹叶蓁蓁这一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认做叶蓁蓁是惊吓所致,到没往旁处去想。

德妃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深知叶蓁蓁是心思极细之人,她假摔的伎俩不成,一则惊惶失措,再则怕自己迁怒,因是思虑过重,才有这一场飞来横祸。

此刻曙光初现,早又是天光渐亮,德妃心有倦怠,无意再在这里瞧叶蓁蓁的气息奄奄。她一面揉着额头,一面吩咐木昭仪领着妃嫔们先回去歇息,又叫陶灼华与何子岚招呼着几家诰命退去。

等院子里安静下来,德妃再对两个女孩儿抚慰了几句,嘱咐她们好生睡个回笼。又叫锦绫给叶蓁蓁的两个丫头传话小心侍候,有什么事立时过来禀报,这才满身疲惫地起身回房,阖衣略歇了一歇。

何子岑兄弟二人昨夜连着遣赵五儿问讯了几回,此刻听了叶蓁蓁病情平稳,又晓得德妃已经阖衣躺下,便不来请安打搅,只带着何子岱去了后山闲逛一回。

德妃素来浅眠,错过了时辰睡得并不踏实,不多会儿便起来梳洗,叫锦绫传两个儿子过来回话。何氏兄弟捧着从后山新折的桃枝归来,叫锦绫换下了昨夜的残花,向德妃娘娘请了安,这才在下首落座。

房里淡淡的檀香气极为安神,德妃睡了这一觉,气色比晚间略好,依旧是难掩疲惫。她摆手将锦绫与绮罗挥退,这才冲两兄弟说道:“叶蓁蓁心术不正,她此前因何险些摔倒,母妃已经心知肚明。幸而你两个不是拈花惹草之辈,不曾着了她的手段。不然,不用等她出手,母妃便先折了你们的腿。”

德妃素日端淑,对两个儿子极尽慈爱关怀,极少守着儿子有般重口气说话的时候。何子岑与何子岱心间一肃,两人同时立起,聆听德妃娘娘的教诲。

知道两个儿子为人磊落,德妃不过略略警示几句。她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脸色稍稍和缓,端起锦绫方才泡的参茶,以杯盖轻抹着碗间的浮沫,语重心长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都大了,母妃素昔没得机会同你们说几句心里话,今日为着这事,有句话要教导你们。”

见两个儿子都是洗耳恭听,德妃认真说道:“有道是娶妻娶贤,一个人若是品德不端,凭她是九天仙女下凡,这种人也碰不得。你们两个的姻缘,母妃心里都有打算,只是此刻尚不能水到渠成,还须你父皇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