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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381)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礼物太过珍贵,至善如今对陶灼华的亲厚如今可见一斑。

黄氏沉思了片刻,与陶春晚拍手笑道:“素来好事成双,插簪用德妃娘娘的东西,大不了发髻上再别这朵芙蕖。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叫咱们娘两个费心。”

晓得下个月陶春晚便将启程远赴波斯,黄氏此刻的欢娱里带着些强颜欢笑的成份。陶春晚压下心间的酸楚,一心一意地铺好陶灼华当日要穿的大红曲裾,再拿着首饰与佩物比对,冲黄氏嫣然笑道:“便没有母亲解决不了的问题。”

为着撒网扑鱼,其实刘才人是唯一一位接到陶灼华帖子的人。听到陶府传进的万事俱备的消息,刘才人郑重点点头,吩咐青龙等人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陶灼华与五月初九日晚间出宫,当夜便宿在了陶府之中。

五月初十一大早,刘才人梳洗已毕,便牵着李隆昌的手,乘坐一辆外表极不起眼的黑漆平顶马车出门,去贺陶灼华的及笄之喜。

李隆昌素日极少出门,眼瞅着车子拐出胡同口,小孩子便觉得事事新奇。

行至东四大街时,刘才人挑帘望外头瞧了一瞧,李隆昌就着掀起的车帘子,无巧不巧瞧见了外头捏面人的摊子。他从前随着青龙出府,曾在这里买过一对惟妙惟肖的小猪,如今还记忆犹新。

李隆昌便牵着刘才人的衣襟撒娇地央告,想再买两个捏好的面人。儿子娇娇糯糯的声音如同天籁,软得能让刘才人心也融化。她沉思了一会儿,便就吆喝了车夫驻足。

刘才人头上戴着青色暗纹的幕篱,将容貌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牵了李隆昌的手走下车来,往卖面人的摊子旁走去。身着便装的青龙便不远不近地随在身后,双眸不时往两侧扫过,生怕这对母子有什么不测。

李隆昌在面人摊子前头流连忘返,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买哪个,刘才人只得耐着性子催了他片刻,又弯着腰与他一同挑选。

母子二人选了一个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又挑了个舞着混天绫的哪吒,李隆昌欢欢喜喜地拿在手上,这才肯乖乖地随着刘才人上车。

刘才人虽是去贺喜,到底碍着自己是未亡人的身份,并不曾穿鲜亮衣裳。

她极简单的青衣绿裙,腰间结着紫光缎的罗带,系着一方古玉的鸣蝉禁步,行走间显得落落大方,到不引人注目。一行人浑然不曾察觉,离她几丈远的距离之外,面摊子上一位关东大汉模样的人正以眼角余光悄然扫过这母子二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仇踪

晨风徐起,悄然吹动刘才人遮面的幕篱,露出一代佳人清水芙蓉的容颜。

许是怕人瞧见,刘才人素手轻扬,慌忙整好了青纱,又淡然抚过裙边那块碧绿的玉蝉禁步,将裙子上的褶皱抚平。

她帮李隆昌拿着面人,再牵起他的小手,两人疾步往回走。一名青衣仆妇随在她的身畔,先俯身抱起男孩子安置进车厢里,再殷勤地放了脚踏,搀着刘才人的手送她上车,又小心地将帘子阖严。

其间过程虽只有短短的一瞬,分别立在刘才人前后的青龙与朱雀二人却是如临大敌。两个人眼瞅着车帘放得严严实实,这才轻嘘了一口气。

关东大汉背着身子坐在面摊子前,将一碗年肉汤面砸吧得啧啧有声,眼角余光却早扫过那主仆几人,将他们打量得清清楚楚。

妇人的容颜没有错、酷肖李隆寿幼时的孩童模样也没有错。便是刘才人裙角的古玉鸣蝉禁步,他更是瞧得清清楚楚,认得那是景泰帝曾经用过的东西,更对眼前这两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刘才人身畔那位仆妇打扮极为干净利索,一身青色的凉绸衫裤,外头罩着月白色的焦布比甲,必定是主子面前得势,那比甲上头还绣着一支栀子花。

她先侍候主子上车,这才趋身回来,解了荷包取出几个铜板,搁在那面人摊子上。瞧着沉静淡然,这仆妇实则一双美眸警惕地四处一望,见这街市照旧人烟埠盛、车水马龙,方才安静地回至马车旁吩咐启程。

青龙与朱雀亦步亦趋,都紧随在刘才人的马车旁边,由几名家丁仆从护卫着,从面摊子前头经过,径直往槐荫胡同行去。一行人都不曾留意面摊子前头,几张木桌旁稀稀落落坐着的几位食客。

那位正在吃牛肉汤面的关东大汉行不更姓、坐不改名,正是如假包换的黑衣客。他自到大阮,连着几次改头换面,如今扮做个靠力气活吃饭的关东大汉,整日盘桓在刘才人所居的胡同外头,随时留意着宅邸里主仆几个的一行一动。

黑衣客听得身后车轮辘辘碾动,并未再次回头,而是呼哧呼哧扒拉着那碗牛肉汤面,与同坐在桌旁打工的几名汉子粗声说话,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生怕行踪被旁人察觉,黑衣客自打来了大阮,开头并未与瑞安留在此处的人联络,而是自己悄然打探起了刘才人的下落。

刘才人深居简出,黑衣客寻找得极为不顺。因着当时苏梓琴言道是在东四大街附近瞧见过刘才人,瑞安此前便将这有限的线索说给了他。

黑衣客到沉得住气,既是苦寻无果,他便采用笨办法,借着做苦力走街串巷,在东四大街附近一户一户排查。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有次雨天人少,想来刘才人有些懈怠,由仆妇撑着大伞,她怀抱着李隆寿来门前买糖葫芦。

刘才人是扬州瘦马出身,又做了几日宫嫔,身上别有一种美艳与典雅并存的气质,因此极为好认。黑衣客打从那一次远远望见过刘才人与她怀中的李隆昌,便基本断定了两人的身份。

他从前在大裕宫中见过刘才人的真容,如今几年过去,瞧着昔日那烟花醉软的美娇娘眸中添了些沧桑之色,容颜却几乎未变。

还有那身着百子戏春缂丝绵衣的小儿,粉嘟嘟的小脸尤红似白,自带与景泰帝相似的神情,更与李隆寿幼时如出一辙,黑衣身对这两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黑衣客心有七窍,发现了敌踪却不急于求成,只怕这是对方的诱敌深入之计。他依旧选在这附近为人家修葺房屋、堆砌院墙,每日沉下心来从暗处观察这对母子。

两三个月间,黑衣客统共见这对母子两三回,每回都是青龙与朱雀前后护卫,等闲人近不得身。只怕一击不中反而叫对方起了防备,黑衣客并不急着下手,而是私下探寻刘才人在这里落户的时间,果然与她从宫内死遁卡得严丝合缝。

本以为瑞安是女中巾帼,黑衣客当日颇有些与她共创天下的豪情,岂料想这两年几次三番深受打击,黑衣客早已后悔了自己当日的选择。

把持得铁桶一般的后宫里,先走脱了刘才人,又走脱了许三与至关重要的兵符,更留下一条李家的孽种。若李隆寿有个三长两短,眼前这孩子根本不必滴血认亲,便就能断定他皇室血脉的身份。

更何况景泰帝既有心机将当日怀着身孕的刘才人送出,难保没有密诏之类的东西。若瑞安不能权倾朝野,这一张先帝遗诏便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

黑衣客思来想去,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当日选择了与瑞安同流合污,如今只得一条路走到黑。他长叹一声,开始认真准备诛杀刘才人母子的大事。

晓得了刘才人母子所居的民宅藏身在一条安静的深巷内,黑衣客曾趁着月黑风高几番探查,想要选在夜深人静时杀人。他立上院墙,却瞧见院内隐隐有杀伐之气,便晓得早依着九宫八卦布下阵式。

能在民宅之间如此费心竭力,将几进院落布置成暗挟飞沙走石之势,黑衣客自然认得是老兄弟玄武的手笔。再联想到随在刘才人身畔的青龙与朱雀,黑衣客便晓得原来昔日一战,这些个老弟兄一个也未死去。

本以为四面箭阵与烈火围攻,这些老弟兄纵然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插翅难飞。未承想自己机关算尽,以为尽赢之势,他们却一个一个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