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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392)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瞧惯了芙蓉洲间来来去去俊俏倜傥的男子,瑞安自认早阅尽世间繁朵无数。唯有今次瞧见何子岕,才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

一幅好皮囊自是攻无不克的利器,瑞安瞧得心动,不觉笑意雍容。

她受了何子岕的大礼之后,便请他起身,令半夏引领着何子岕上了九层墨玉台阶,在她下首铺着大红猩猩毡的玫瑰椅上落座。这才又稍稍抬眸,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位俊俏非常的少年郎。

打从殿外进来的那一刹那,正有初夏的阳光若碎金、若彩钻般筛落在何子岕的身上,少年人俊美无俦的好样貌宛如谪仙。

瑞安再三再四地望着身旁的美少年,一时竟忘了开口。到是何子岕向他浅浅一揖,依然用极付磁性的声音说道:“子岕来时,父皇殷殷嘱托,代他老人家问您的安好。”

何子岕不敢多言,他于临行前恶补了仁寿皇帝与瑞安的过往,生怕一不小心便踩在旁人的软肋上,因此只敢捡着冠冕堂皇的话说上几句。

瑞安对那几句话充耳不闻,却是有片刻的失神。她浑然不晓得天下间何处钟灵毓秀,能育出这样精致无双的美少年。

与何子芥一比,芙蓉洲里那些个倜傥风流的白衣少年都践踏成泥,连给眼前人提鞋都不配。瑞安眼中唯有面前的美少年倾国倾城,精致的五官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望洋兴叹。

到是一秋机灵,见瑞安迟迟不开口,只怕她有所怠慢,便立在她身畔轻咳了一声。瑞安方才回过神来,掩饰地笑道:“乍见故人之子,不觉多端详了几眼,你的样貌不大似你的父皇,到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何子岕连连自谦,接了半夏刚泡的茶水,搁至一旁的高几上。

瑞安定了定神,再拿起半夏刚泡的乌金茶啜饮了一口,这才再次开口:“泰郡王舟车劳累,一路上想必十分辛苦。”她指了指何子芥身旁的茶盏,笑容越发和煦:“不晓得这乌金茶和不和泰郡王的口味,若饮得不习惯,便叫她们去换。”

何子岕微微欠了欠身,脸上的笑容比月华更为璀璨。他朗声说道:“乌金产于澜沧,本是极为难得之物。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子岕却之不恭。”

浓厚的乌金茶入喉,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宽松了起来。宫婢们续过茶水,便就悄然退去,唯有一秋与半夏还立在瑞安的身后。

千山万水,为得就是一个目的。除却官方的觐见,何子芥想不出往后还有什么借口能单独见到瑞安。他轻咳一声,接了身后小豆子手上的匣子,笑容宛若霁月初晴,分分钟明媚了瑞安的眼睛。

“殿下,子岕千里迢迢而来,除却代替父皇为您庆贺方辰,还有些许私事。有位故人托我给殿下您带了些东西,可否请您屏退左右,细细瞧上一瞧?”

瞧着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郎,瑞安都有些懊悔自己将他放在鸿胪寺馆白晾了几天,耽搁了大好时光。精致的妆容下,这位年已三旬的半老徐娘依旧风姿绰约,露出雍容华贵的微笑:“这又何妨,便依泰郡王所言。”

她不急着屏退一秋与半夏,而是冲两人沉声吩咐道:“鸿胪寺馆离着宫中颇远,泰郡王来去不便,传本宫的旨意,即刻替泰郡王在宫里安排住所,待过了本宫的寿辰再行定夺。”

瞧见了何子岕堪比谪仙的容貌,一秋与半夏两个对瑞安这样的安排毫不奇怪。她们屈膝领命,瑞安又指一指小豆子,一并冲两人说道:“领这位公公下去饮杯茶,不可怠慢了远方来客。”

这大约便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两个婢子却也只是依照瑞安的吩咐去做。一秋自去安置何子岕在宫内的下榻之所,半夏便就向小豆子做个请的手势,带着他走出殿外,找了两位有着品级的太监,陪着他往花厅里奉茶。

☆、第五百零六章 赐宴

殿内再无旁人,瑞安自丹墀宝座上下来,走至一旁临窗的红木缠枝西番莲硬榻旁落坐,又唤了何子岕往这边来说话,显得随和了许多。

她涂着深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叩击着的扶手,这才言笑晏晏望着何子岕道:“未知泰郡王是受哪位故人所托,旧本宫捎来了什么东西?”

许长佑的身份,瑞安自是心知肚明。她却不晓得那愤世嫉俗的老人已然葬身火海,便是殒于眼前这霁月清风的少年人手上。

何子岕立起身来,冲着瑞安浅浅一揖,便就将方才从小豆子手上接过的锦盒打开,呈到了瑞安面前。

一沓旧时的信笺被何子岕依着时间排序,规整得十分用心。

瑞安漠不经心地抽出最后一封,瞧着上头已然有些泛黄的字迹,正是自己的亲笔,唇角竟露出丝潋滟的笑意。“泰郡王手上如何有这些东西?本宫若是记得不错,写这封信的时候您还没有出世,怎得又翻出沉谷子烂芝麻的东西。”

当年这许长佑费尽心思与自己搭上桥,自谓要尽绵薄之力。这许多年下来,除却为谢贵妃提供了些毒药,再无旁的建树,瑞安如何会将他放在心上。

她随意翻捡了几封信,便就无趣地收回手来,向何子岕微微叹道:“这许长佑是个痴人,颇有些不自量力,到颇将以螳臂当车。”

面对瑞安语中的轻贱,何子岕其实有几分同意。

婚姻大事尚且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若要两人结盟,联手去搏天下,更须旗鼓相当。而这许长佑以罪臣后裔的身份流落民间,本是个落魄酸腐的老朽,偏想与瑞安平起平坐,打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子。

何子岕只以微笑淡然处之,竟微微点了点头。他月白的锦袍无风自动,霁散了绝世的风华,向瑞安轻轻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殿下早便知晓子岕与这位长佑公的亲戚关系。今日既是将这些信全都拿来,殿下又何必再绕圈子。”

“哦?许长佑那老家伙有日子未与本宫联络,想是受泰郡王所治,你到比他明白事理。泰郡王此番拿着这些旧物千里迢迢而来,难不成是向本宫兴师问罪吗?”瑞安身子前倾,脸上轻薄的胭脂剔透,语气里多了些轻佻的成份。

何子岕再浅浅一揖,眸间的笑意如繁星璀璨:“子岕岂敢有向殿下问罪之意,千辛万苦得了这些东西,自当是拿来做个牵线搭桥之物。”

瑞安何等聪明,听得何子岕言下之意,大有撇开许长佑之态。她微微一笑,前倾的身子又倚向靠在身后的大迎枕,风姿绰约地说道:“许长佑竟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你,本宫到十分稀奇,他怎么不苦求着跟你走一趟大裕。”

何子岕手上握着把竹骨绢面的扇子,徐徐挥洒间,上头一幅浓浓的泼墨山水如在眼睑。一滴温润的水滴形玉坠子落在他月白色的锦袍上,更显得面前人澹若谪仙,俊美无俦的少年瞧得瑞安呯然心动。

只听得何子岕略带些磁性的嗓音低沉地回荡在瑞安的耳畔,他轻轻笑道:“他纵有此心,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又能晓得什么东西。子芥不知晓此事便罢,一旦知晓,又怎么容忍殿下您迂尊与他合作?”

少年人清幽得如同竹上的初雪,又似是剔透的雨滴,令瑞安悦目而且赏心。他聊着许长佑的生死,恍若聊着窗外晴好的天气:“殿下纵然再事无巨细,大约也不会晓得一个普通大阮子民的生死。子岕临启程的前夕,长佑公郊外的庄了失火,他与高嬷嬷都葬身火海,官府已然结案。”

“哦?”瑞安对眼前的年轻人更添了些兴趣,她伸出纤纤玉指拈起枚糖渍的酸梅,饶有兴致地望着何子岕问道:“未知许长佑过世,是天灾还是人为?”

何子岕的眸色温煦迷人,轻轻笑道:“方才子岕便已经说过,天灾无情,官府早便结案。他又是孤家寡人,那处废园子也只得充公。”

若说何子岕初进殿时,瑞安只是被他的美色所迷,如今谈了几句,到欣赏他这种狠绝无情的脾气。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天灾的背后必定是人为,许长佑的死与眼前这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