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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442)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仁寿皇帝尚未早朝便听得昨夜三更闹了这么一出,再细揪这祸害百姓之人竟然又是不知悔改的何子岩,不觉深恨自己当日一念之仁,气得一口鲜血狂喷。

帝王昨夜留宿在长宁宫,德妃娘娘瞧着漱盂中那大口的鲜血,唬得魂飞魄散,慌忙命人去传太医,再叫何平传旨:今日帝王龙体不适,早朝暂歇。

这般忙忙乱乱一个早晨,何子岑守在京外自是无法分心,何子岱却早入宫侍疾,仔细瞧了太医号脉,又要亲自去煎药,偏是仁寿皇帝唤住了他。

这已然是仁寿皇帝第二次叫何子岩气得吐血,每一次都是关系着万千子民的性命。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草菅人命,置天下万民于不顾,仁寿皇帝不晓得自己如何能养出这样的孽障。

他指着何子岱道:“煎药的事不用你去,如今太子在京外未归,你替朕审一审那个不肖子,看还有什么同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依律秉公处置。”

这几句话便是断了与何子岩的父子之情,要取他的性命。何子岱扪心自问,何子岩落得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怨不得旁人。

他命人解了何子岩上堂,当场宣布了他连番两次的罪过,依着仁寿皇帝的意思留何子岩全尸,赐了他一杯毒酒,要何子岩自行了断。

何子岩自知罪恶难逃,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却口口声声说道是受了何子岕的指使,要与何子岕当堂对峙。

这两兄弟私下勾结,在太子夫妇拜谒皇陵那一日便初见分晓,何子岱一直奉何子岑之命监视何子岕,奈何手上无有真凭实据,到愿意借着这个机会叫他们二虎相争,因此便传了何子岕过来。

何子岕自是抵死不认,何子岩冷冷笑道:“那一日太子殿下拜谒皇陵,你悄悄递了个字条给我,还嘱我看后焚毁。那么金贵的东西我如何能毁?自然要留着万一出事便拖个人垫背。”

姿容冠绝的美少年无奈地将手一摊,到显得委屈无限:“子岕从来不关心这些争王夺嫡之事,四哥何苦信口雌黄,临到如今还要拖人垫背?我素来又与四哥极少往来,您这话便是说到父皇面前,只怕也无人肯信。”

何子岩脸上表情狰狞,指着何子岕骂道:“你个贱婢之后,你说你早与瑞安有旧,要我纵火烧了即将丰收的粮食,替瑞安绝了大阮援助李隆寿之路。将来论功行赏,自可位列亲王,不必再受独守皇陵之苦。你说过的话难道都是放屁么?”

何子岕脸上有一抹受伤的神情,清冷冷反驳道:“何子岩,我敬你为兄,你如何能辱及我的生母?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公道自在人心,你若有证据,拿出来便是,也要四哥辨一辨孰是孰非。”

当日两兄弟私下传递东西,何子岱是亲眼所见,只不晓得何子岕是如何向何子岩面授机宜,又如何取得何子岩的信任。他听着何子岩的困兽犹斗,到相信对方话里至少有七成真实的东西。偏偏如今何子岕有恃无恐,到叫他有些诧异。

何子岩愤愤地呸了一声,便解下腰间荷包,从里头取出张折叠着的字笺,冲何子岕怒道:“贱东西,你来看这不是你的东西?”再仰头向何子岱道:“五弟,你来对一对笔迹,瞧我可曾冤枉于他?”

一张白纸敞开,映着秋日的澄澈娇阳,那上面竟空空如也。何子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拿着那张纸笺翻来覆去地搜寻,白纸上却何曾有半个字迹?

瞧着何子岩这幅模样,何子岕只是怜悯地一笑:“何子岩,这一张无字的白纸,便是你所说的证据么?”

☆、第五百七十三章 喜事

“何子岕,你使诈!”何子岩瞅着眼前的无字白纸,直气得暴跳如雷。他想要跳起身来去追打何子岕,却被两个侍卫狠狠扭住。

何子岕极是无辜地将双手一摊,反冲何子岱苦笑道:“五哥,子岕哪来这样的心机?平日不过愿意说书听戏打发时间。何子岩这是赖无所赖,硬要拖做兄弟的下水么?五哥可我替我做主。”

本想借何子岩的嘴来揭露何子岕的罪行,岂料想如今形势骤变。何子岱深信何子岩不会蠢到不留证据,如今看来却是何子岕棋高一着。

他温醇地冲何子岕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五哥一定会上奏父皇秉公处置,必然不会冤枉好人。你且回去,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何子岕弯腰轻施一礼,便就翩然而去,临走时的那抹笑容与淡若云岫的身影几乎叫何子岩红了眼睛。他瞪着双目冲何子岱嚷道:“我做下的事我自是承认,却不曾冤枉好人,你如何不能信我是受那卑鄙小人挑唆?”

无字的白纸平摊在面前,到好似对何子岩深深的讥讽。何子岱从地上捡起飘然面前的纸张,翻来覆去瞧不出痕迹,只冲何子岩淡然说道:“四哥,我信你没有冤枉小七,不过却容不得你再等到真相大白。父皇早有口谕,你如今二罪归一,已是其罪当诛,你服是不服?”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苦笑,何子岩双目赤红,几乎要滴下血来。他仰天叹道:“我有什么不服?自然愿赌服输。我没有争过何子岑,如今落得一命呜呼也是咎由自取,叫我不甘心的是何子岕那混蛋将我推出来顶缸,自己却笑到最后。”

“四哥,念在兄弟一场,做兄弟的叫你明明白白上路”。瞧着几近癫狂的何子岩,何子岱心内深深唏嘘。幼时种种兄弟如手足的画面犹在眼前,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人却争得你死我活,骨肉亲情分崩离析。

生在帝王家有了旁人所不能及的荣宠,却也要承受天家的无情。

何子岱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何子岩身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哥,何子岕反心已露,黄泉之路不会久久,你大可放心上路。”

“好、好、好”,何子岩一连大喊三声好字,冲何子岱道:“我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死得并不冤枉。天道有情,三哥是比你我更有能力做个好皇帝。若是来生再做兄弟,可要瞪大了眼睛莫再生到帝王家。”

何子岩拼力一挣,挣脱了抓着他胳膊的两名侍卫,跑至案上将那壶毒酒一饮而尽。酒壶当啷一声掉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又咕噜噜往阶下滚去。

“五弟,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柱香,莫叫我成了孤魂野鬼…”,毒酒药性一发作,何子岩唇角有魆黑的血迹流下,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这野心勃勃的青年人踉跄在地,又嘶吼了几声,再打了几个滚便杳无了气息。

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瞅着眼前的惨状,何子岱自是心下黯然。他命人将何子岩厚殓,自己这才起身往仁寿皇帝面前复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何子岩临死之际所咬的受何子岕教唆之事,仁寿皇帝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他拿着何子岱呈上的白纸左瞧右瞧,末了只是长长一叹:“朕这几个儿子都够聪明,只是他们两个却不肯将聪明用到正途。那甄三娘不是还在至善府上?拿这纸去叫她瞧瞧分明吧。”

纵然是至亲骨肉,为着大阮江山万代的祖宗社稷,仁寿皇帝也决定不再姑息。

连番遭受亲情打击的帝王在午后去看望了何子岚,基于对许馨的歉疚,他曾想保住这一双孪生姐弟后半生的富贵安泰,如今看来狼子野心,他却是不能将这个毒瘤留给何子岑处置。

双倍的爱如今诸都寄托在何子岚身上,对于这个一贯乖巧又孝顺的女儿,仁寿皇帝有说不出的怜惜。女儿家的终身幸福自然是嫁得一位如意郎君,仁寿皇帝属意的男子不仅要自身才华横溢,更要家资殷实富裕,重要的是翁姑、婆媳和睦,不能叫何子岚受了委屈。

何子岚比不得至善,身上还流有一半罪臣之后的血脉。仁寿皇帝自是无法赐她一座如至善那般尊贵的公主府,因此才格外有些挑剔。

几次三番的比较,加上德妃娘娘的枕边风轻轻吹送,陶灼华又不时提及陶府的阖家天伦之乐,陶雨浓在仁寿皇帝眼中终于一枝独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