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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448)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半夏但笑不语,只是将头深深埋在苏世贤胸前。苏世贤迟疑地伸出手去,终于轻轻揽住半夏的腰身,无言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

城里城外音讯不通,李隆寿、苏梓琴等人自是牵挂身陷城中的苏世贤。不晓得苏世贤何时能够将城门打开,郑荣命令手下时刻做好入城的准备,预备接应苏世贤的行动。

薄暮冥冥,大裕皇朝这个冬季的雪来得格外早些。朱旭自北门巡视回营,玄铁甲上便落了薄薄的一层。想着城中渐渐缺衣少食的局面,也不忍心百姓们葬身火海,英武的年青人将眉头深深蹙起。

临进营地时时,一辆打着长公主府徽记的黑漆平顶马车堪堪停在朱旭身旁几丈远的距离。朱旭认得车辕上的标记,便收住了脚步。绛紫盘金错银菊纹的车帘一挑,里头露出半夏眉目淡然的面庞。她扬声冲朱旭招呼,唤了声:“将军留步”,便自车厢内缓缓走出,踩着小丫头移下的脚踏下了地。

一秋与半夏都曾往朱旭的大劳传讯,朱旭自然认得瑞安身旁这几个得势的丫头。他侧身一避,不愿受半夏的大礼,只温和地拱了拱手,问道:“半夏姑娘怎么来了此处?难不成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半夏轻轻福身,略微点点头道:“正是,殿下方才不晓得想起什么,心里不大痛快,命奴婢来请将军即刻入宫,说是有些事情要同您议一议。”

此时天将擦黑,朱旭马不停蹄巡视了一天的城门,腹中已是饥肠辘辘。闻得瑞安相召,朱旭不敢怠慢,只冲半夏略一拱手道:“便请姑娘先行一步,朱旭换下身上铠甲即刻入宫。”

半夏浅浅笑道:“殿下催得急,依奴婢看来将军这身铠甲并无失仪之处,况且您晚上还要巡城,何必换来换去?还是莫要叫殿下久等。”

朱旭听半夏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如今事出紧急,大裕皇宫中早便没有素日那些规矩,若是耽搁了时辰惹得瑞安不喜到反为不美。他便冲半夏点头道:“姑娘言之有理,您头前走,朱旭骑马走在您的后头。”

半夏微笑颔首,依旧搭着小丫头的手踩着脚踏上车。她走得有些急,脚下一步没有踩稳,身子浅浅一晃,抓住了马车帘子上的穗头才闻了下身形。

行至银安殿前,半夏自往里头通传,请朱旭在殿门口稍待。朱旭忍饥挨饿待了多时,里头方才出来位宫婢低眉敛目地请他入内。

瑞安正由一秋服侍着用膳,是方才听得有宫人禀报朱旭立在银安殿前,这才派人叫他进来。她先摆了摆手制止了朱旭的大礼,方才略显讶异地问道:“可用过膳没有?怎么这个时辰到入了宫,却又立在银安殿前止步不前?难不成是城门楼有什么变故,那李隆寿开始强攻?”

朱旭听得更是惊讶,他略一环顾,又见殿内并无半夏的身影,蓦然便有些冷汗涔涔。他此时也顾不得礼仪尊卑,踏前一步急急问道:“殿下,方才不是您叫半夏姑娘传讯,要属下即刻入宫的么?”

☆、第五百八十一章 破城

瑞安愕然抬头道:“如今战事吃紧,本宫生怕你分心,何曾叫那婢子传话?”

她将手中银制镂空牡丹花的汤匙往面前汝瓷缠枝花卉纹碟子中一扔,发出刺耳的叮当声,再冲身畔的一秋怒道:“将半夏叫来,本宫问问她弄什么鬼。”

一秋心内惶惶,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担忧。她匆匆屈膝告退,退出殿来便就提起裙裾飞奔,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沉静。

这些日子半夏与苏世贤走得近,瑞安虽无暇分心,顾不上留意身旁的奴婢,做为打小一同长大的姐妹,一秋却是明察秋毫。她暗地里规劝了两次,见半夏不为所动,也只得替她打打掩护,生怕叫瑞安知晓。

直觉里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一秋越跑越快,心似要飞出来一般。她直扑半夏在银安殿的居所,果不其然早是人去屋空。

再回过头来抓住院中几个值守的宫婢,一秋厉声喝问她们可曾瞧见半夏去了何处?婢子从未见过一秋发飙的模样,直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两个地对天发誓并不曾见半夏归来。

一秋深深吸气,此刻对半夏是既恨又恼。她一面命人四处寻找半夏的下落,一面匆匆回至银安殿传讯。一个婢子弄出这般动静,竟假传懿旨调动了守城的将军,瑞安直气得七窍生烟。她重重拍着案几道:“给本宫找,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这小妮子的下落。”

朱旭大感事有蹊跷,仔细回想着方才他与半夏见面的经过,忽然想起来半夏临上马车时却险些一脚踏空,全然不似往常的平稳。

他敬重半夏是瑞安身边的人,不曾对她的神情仔细留意,此刻回想起来,半夏分明比往日添了些急躁,连他回营去换身衣裳也等不得。

想到此处,朱旭大叫一声:“不好”。他冲瑞安匆忙抱拳道:“臣只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大约城门有失。殿下这里仔细搜索那婢子,臣要立刻回营。”

朱旭这么一说,瑞安登时便醒悟了过来。她摸不透一向忠心的半夏背叛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此时也无暇追究。

只恐危及皇城安危,瑞安将袍袖一拂,阴恻恻喝道:“你先行一步,本宫即刻也去瞧瞧,大营里头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朱旭答应着尚未离去,却听得银安殿外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几名宫婢从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几名宫婢也顾不得行礼,其中一人只是屈膝回道:“殿下,大事不好,方才前方来人禀报,如今城门已开,陛下率军入城了。”

“这怎么可能?”朱旭对自己的布防极有信心,只要李隆寿不拿红衣大炮硬轰,城门便不会在短时间内撕开缺口。便是半夏真做了哪一个的内应,只调开自己这一时半刻也难以成事,难不成自己又着了什么后手?

朱旭倒吸一口冷气,逮着一个宫婢喝问道:“这消息是如何传进来的,你将话说清楚,城门究竟是如何开的?”

这几个宫婢不过听闻前头有传令兵飞快入宫传信,如今整个宫里乱成了一团粥,详细的情形如何晓得?其间胆大的那个也只战战兢兢说回道:“奴婢们并不晓得详细情形,将军的两名护卫正在问讯,想必他们知道得更加清楚。”

瑞安眉眼沉沉,冲朱旭喝道:“你出去瞧一瞧,也不必自乱阵脚。”

朱旭领命快步奔出银安殿,此时外头的喧哗声愈烈,随着他入宫的两名侍卫果真满脸焦灼在与个传令兵说话。朱旭人未至声音先到,大声喝道:“外头究竟怎么回事?不过一时片刻,难道真有李隆寿的大军入城?”

传令兵见朱旭出现,精神自是一援,他往地下一跪,急急回话道:“将军,是苏大人手持令箭,命令守城的将士开门。军令如山,将士们不敢不从,城门口的吊桥放下,此刻李隆寿的大军入城了。”

朱旭听得头皮嗡嗡发麻,他一面喝令侍卫速速调遣宫中禁军护持银安殿,又单手拽起传令兵,将他提到瑞安面前一同问话。

待听得是苏世贤开的城门,瑞安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她喉间一阵发甜,又犯了素日吐血的旧疾,口中鲜血滴滴答答淌在明黄的单凤朝阳锦袍之上,瞧得人触目惊心。此时此刻,一秋如何还不明白此事是半夏与苏世贤联手经营,却哪有胆量在瑞安面前吐露半声?

瑞安吐了几口鲜血,心间却是难得的清明。她冷冷喝道:“原来小妮子思春,被苏世贤拖下了水。一秋,趁着李隆寿的人尚未入宫,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小妮子给本宫寻出,不将她生剥活剐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朱旭躬身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搜寻半夏之事交给臣来做,臣早留了一队暗卫,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便由他们护持着您与一秋姑娘离开,暂避李隆寿的锋芒。只要有您坐镇,咱们东山再起未必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