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灼华年(92)

作者: 梨花落落 阅读记录

一点罅隙滋生,裂痕愈演愈深,虽然不晓得是为着什么,陶灼华却了然地明白,这一世再不会有前生的姐妹情谊。亦或前生那一场惺惺相惜的友情,根本便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辱

身着相思灰色小袄、如青荷般亭亭玉立的陶灼华,便似是谢贵妃的眼中钉,让她一次一次与深夜的梦魇重合,简直寝食难安。

先皇后、谢贵妃、德妃娘娘,这些人都是旧识,打小便不陌生。

那一抹相思灰色,曾是先皇后的最爱。如今坤宁宫里虽然没有旧主,陈设却依然如旧,所不同的便是先皇后虽然香消玉殒,她的小像却依然挂在寝宫之中。

小像是仁寿皇帝手绘,上头的先皇后如新荷初绽,定格在她最美的二八年华。

谢贵妃、德妃娘娘都曾在坤宁宫瞻仰过这幅画像,先皇后梳着两只发辫,身着相思灰色的锦衣,侧着身含笑立在一株合欢花下。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画中的先皇后眉目娟娟,又含了一抹娇羞,那是她与仁寿皇帝初识的时候。

陶灼华今夜的装束如此巧合,与先皇后又多了几分相像,难怪仁寿皇帝都有些失神,谢贵妃更是当场失态。

勉强支撑着宫宴散去,谢贵妃扶了李嬷嬷的手,迎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深一脚浅一脚走回了长春宫,重重往软榻上一坐,揪着自己身上的璎珞发狠道:“嬷嬷,你瞧见当时陛下的眼色没有?”

仁寿皇帝那片刻的失神,李嬷嬷自然望在眼里。她惶惶说道:“像,简直太像了。她怎么穿了那么一身衣裳,难道去过坤宁宫不成?”

“坤宁宫日夜有人把守,没有陛下许可,她如何能进得去坤宁宫的大门?”谢贵妃咬着牙开口,身上一直瑟瑟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害冷,牙齿一直打战。

李嬷嬷忙搀着谢贵妃来到熏笼前坐下,将笼中火拨旺,又递了个手炉在她怀中。谢贵妃怀抱着手炉,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低低说道:“今日陛下瞧那陶灼华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先皇后去了多年,陛下好不容易才将对她的心思淡了,却又冒出来一个陶灼华叫陛下勾起回忆,我只怕当年的旧案又有人重提。”

李嬷嬷也是一阵心惊,强自镇定道:“娘娘安心,皇后娘娘死于天花,宫中人人尽知,跟您有什么关系?便是重新提起,那也是她命运不济。”

谢贵妃半晌无言,将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宛如睡着了一般,那急促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内心的焦虑。她也不睁开眼睛,摸索着拿起炕桌上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一粒一粒捻了起来,急促而又慌张。

哗啦一声,却是谢贵妃的护甲勾到了佛珠的丝线,她又用力一扯,那丝线崩断,佛珠便滚了满炕,有几粒滚落到墨玉的地面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谢贵妃恼羞成怒,将护甲往地上狠狠一扔,上头嵌的绿松与青金脱落,与那些佛珠混在一起,更叫她生气。

隔着帘子,却是宫婢琥珀小心的禀报声:“娘娘,去大裕的人回来了,您可要见一见,还是吩咐他明日再来?”

谢贵妃听得精神一振,重又盘膝坐起,以目示意李嬷嬷将地下收拾干净,冲着外头道:“速速传他进来。”

琥珀领命下去,不多时便带了位黑衣暗卫进来见礼。那暗卫屈身行礼,谢贵妃胡乱摆了摆手道:“你坐下说话,本宫要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暗卫抱拳答道:“启禀娘娘,属下都查得清清楚楚。那灼华郡主果真与瑞安长公主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怪不得与她并不相像。”

苏世贤当日回青州府,事情虽然做得隐秘,却禁不住有心人去查。暗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与谢贵妃听,直听得谢贵妃眉飞色舞。

拿一锭金祼子赏了暗卫,谢贵妃盘膝坐在榻上,一张娇艳的面庞透出几分狠厉,与李嬷嬷笑道:“这才是老天开眼,可不是本宫不留她,实在是她自作自受。欺君之罪做实了,神仙也救不得她。”

谢贵妃第二日便煲了燕窝粥,亲自送去仁寿皇帝的御书房,在书房里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出来时志得意满,眼望青莲宫露出鄙夷的笑容。

过了腊八节,年节的气息渐近,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从早到晚,大阮皇宫里到似是琉璃世界,处处琼楼玉宇一般。

内务府得了谢贵妃的懿旨,给各宫里都添了银丝霜炭御寒。轮到青莲宫时,谢贵妃嗤之以鼻:“正经主子都不够分,何况她一个外来的丫头,还不晓得再在那宫内待多久,能省则省就是。”

李嬷嬷将原话传入内务府,内务府的黄总管察言观色,自然晓得陶灼华为谢贵妃所不喜,这是早存了苛待之心。他便一丝银丝霜炭也不加,继续命人送去些末等的烟煤凑数。

青莲宫三面临水,冬雪之下格外寒冷。陶灼华听得谢贵妃给各宫里添炭,暗自祈祷她继续做死,能将自己忽视最好。

娟娘却是瞅着最后一点银丝霜炭燃尽,急得嘴角上火,她耐着性子催了几次,终于等得内务府的人姗姗来迟。

只怕再与上次一样,待卸下那些炭,娟娘急急去看,一打眼便发现了端倪。

她陪着笑脸与来送炭的李公公说道:“莫不是底下人疏忽,又错将烟煤拿了来凑数。公公您仔细瞧瞧,这哪里是银丝霜炭?”

李公公鼻子一哼,冷冷说道:“银丝霜炭是宫里正经主子用的,青莲宫并没有这个份例。这还是咱们贵妃娘娘仁慈、黄公公心善,不忍冻坏了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咱家瞧着你身子骨单薄,也不忍冻坏了你。”

说到这里,那手毛毛躁躁,竟然轻薄地摸上娟娘的脸颊,想要占些便宜。

娟娘一向洁身自爱,哪里吃过这种屈辱。心内一时大怒,一巴掌便扇过去,在李公公脸上留下几枚红红的指印。李公公偷鸡不成反挨了巴掌,立时便恼羞成怒,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看得起你是你的运气。”

李公公抡圆了巴掌,冲着娟娘便要下手,只听得台阶上清脆的声音泠泠响起:“公公好大的威风。”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伤痕

玉屑纷飞,点点洒落在斑驳的青砖地上,不多时便积了薄薄一层。

李公公正想冲着娟娘下手,却被人大声喝止。他抬头看时,陶灼华披着件淡青羽缎的半旧大氅立在台阶上。因是赶得急,青丝还未及盘起,尽数披在肩上,此时她眼里含了怒意,面容越发欺霜塞雪般晶莹。

仗着背后有谢贵妃撑腰,李公公皮笑肉不笑,依然不肯罢手。他指着娟娘道:“不是奴才不卖郡主您的面子,实在是您这里的奴婢不知尊卑、不懂礼仪,今日本公公定要教训于她,看哪个敢多管闲事。”

不顾陶灼华的阻拦,李公公冲着娟娘便要下手。陶灼华紧走两步,抢到娟娘身前,抬起胳膊去隔李公公那只脏手,大怒道:“你若有本事动手,便只管冲着我来,我的底下人却容不得你们玷辱。”

纵然有天大的胆子,李公公也不敢直接冲着陶灼华下手。只是方才用力过猛,此时收手不及,掌风依然扫过陶灼华的面庞。他尖长的指甲触到陶灼华的面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陶灼华哎吆一声,拿手捂住了脸颊。娟娘又气又急,忙着查看她的伤势,见已然有血丝渗出,急得惊呼道:“伤在脸上,这可如何是好?”

茯苓与菖蒲两个也急着围上来,围着陶灼华不知所措。

李公公眼见伤了陶灼华,心间也是一凛,却欺她弱女年幼,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这才悻悻带着底下人离开。却不直接回内务府,而是走了趟长春宫,将这一幕先说与谢贵妃,请谢贵妃护自己一护。

谢贵妃正与李嬷嬷几个老仆在玩叶子牌,听得李公公禀报,根本没将陶灼华受伤放在心上。正好上家的乔嬷嬷出了张八筒,谢贵妃将牌一推,喜滋滋说道:“本宫又和了,清一色的筒字,还凑成了一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