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对回音说：“好了，基础的东西我给你解释得差不多了，现在上去和我去见老板吧，剩下的，他要亲自解释。”
回音又很想问她，既然她老板都打算亲自解释了，为什么上条刚刚说的话，他或者她不能自己说？
等她们乘坐直达电梯，来到警备严密的顶层，回音立刻知道了答案。
传说中俯瞰城市夜景，仿佛君临天下那般的顶层办公室，回音没有见到。
也许以前这里是，但现在，它是一间病房。
纯白的，风格却挺温暖舒适的病房，进去要先洗手消毒，戴口罩，穿防护服，然后才可以进去。
即使看上去挺舒适的房间，里面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让回音忽然觉得不太舒服。
然后她看到了一名……白色的瘦弱青年。
说他是白色，那是因为他的头发是白色，脸色很苍白，就连身上的西装，也是白色的。
笔挺的西装全靠骨架撑起，胸口的位置微微往里下陷，裤腿处更是呈现出不和谐的锋利线条。
瘦的。
即使衣服很笔挺，但人却撑不起来了。
大概是久病的原因，回音想到。
青年见她上来，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却像玻璃制品那样脆弱。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电动轮椅就平滑地把他送到目的地。
他望着回音，刚想说话，却先咳了一阵。
上条赶紧递给他水，他喝了一小口平复了一下，才又开了口。
“好久不见……”说完，他忖思片刻，“不，是初次正式见面，回音。”
他给回音的感觉是——他对她很熟悉。
回音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我叫望月永远，个性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
相当于帮他做一件事情，他回馈等值的其他事物、？
忽然一道白光从回音的脑海中闪过。
这不就相当于……？！
青年的眼睛是浅浅的蓝色。
他又笑了，说：“没错，就是你猜想的那样。除开各种技术上的问题，在正义联盟APP后，支持整个系统的，是我的个性。”
“APP只是我联系你们的方式，任务和兑换，都是个性‘等价交换’用数据来体现的结果。你们完成我布置的任务，根据点数的累积，可以要求我完成同价值的事情。”
“不……不是，不对啊。”回音有点语无伦次，她不太敢相信这样的个性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是存在于这样一位病弱的青年身上。“可是，APP有的时候像开了天眼一样……”
望月想了想，“啊，那要感谢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了。”
……毛骨悚然。
回音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即使家里没有安装偷窥用的摄像头，但如果有人通过网络入侵到了电子设备自带的摄像头中的话……
回音以前看过类似的剧情，但都是通过电影、游戏等载体，当它被昭示在青天白日之下，回音感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也很难接受。
青年似乎被她的细微动作所伤到。
他耷拉下眉眼，“我没有恶意的。”
“啊，我知道。”
如果真的存有恶意，大概APP里发布的，就不会是一系列成长快乐类任务，而是更让人难以抉择的恶趣味任务。
让病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回音有点于心不忍。
她赶紧叉开话题，“对了，忽然出现在APP里的倒计时是怎么回事？”
青年抬头。
浅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带着一种莫名严肃的认真。
“那是我的死亡时间，我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了。”
回音其实大概猜到了。
“我死了，系统就不存在了，所以才会有倒计时。所以……”他稍稍顿了顿，才说，“我希望你能代替我，继续把它维持下去，完成我的最终目的。”
——正义联盟。
望月说：“就连敌人都有敌联合，为什么代表着正义的英雄，却一直是随机且随意地组合起来呢？明明拥有一手好牌，为什么总要拆开使用，还美其名曰是考验英雄的应变能力呢？”
“我本来想从你们这代开始培养，逐渐筛除掉陈旧的观念，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回音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想把他的个性，送给她，又或者说是移植也可以……用以完成他的理想。
说真的从别人那里获得第二个性，本来是件达成起来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她这一路，受到的诱惑还少了吗？
“请不要把您的想法和愿望，强加给我。”
回音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恕我拒绝。”
“诚然望月先生您的提议，可行，而且对职业英雄是有利的，但我实在不喜欢您的方法，也不想获得您的个性。”
回音望着他，她对这个富有的病弱青年，说不上是厌恶，最多只是不敢苟同。
她想了想，说：“其实不瞒您说，因为您APP的名字，再加上一些美国那边的古老电影，我也想过类似的机构。”
望月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但很快被回音扑熄。
回音平静却有力地说：“如果我要建立，那也是通过自己的手、自己的方式、自己的力量来完成，我并不需要望月先生您的个性，因为仅凭我，也能办到。”
她说完，想告辞，上条却拦住了她。
上条眯着眼睛看她，很不理解。
“这对你来说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什么拒绝？”
说到这里，回音笑了。
有点腼腆，还有点孩子气，但她的目光却很坚定。
她说：“也许只是……我个人的意气之争。”
“我只是想看看，不死原回音，只靠着复原的个性能走到哪一步……吧？”
回音回答的很平静，拒绝得很平静，她散发出一股柔和又坚决的气场，让上条更困惑了。
这时望月轻轻挥了挥手，说：“让开吧……”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以为通过这些年的观察，他会是回音真正的理解者，所以他才让上条去找她，没想到也只是自我意识过剩吗？
上条终于让开。
回音的背影消失前，望月没忍住，扬声问到：“你说会凭借自己的力量组建，是真的吗？”
因为难得这么大声，他说完就咳嗽起来。
回音停住脚步，想了想。
“望月先生的想法，并不是个坏主意……不过答案我先保留了。”
回音说完，走出了大楼。
也许是昨日刚下过雨的关系，天空非常蓝，非常高远，同时非常广阔。
她抬头看着天，也许是太亮太蓝的关系，她渐渐有些晕眩。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一只可以振翅翱翔的不死鸟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蜕变，每一次都更成熟更强大。
并且在这微妙晕眩的时刻，回音觉得，她一直会反复回想，对她影响至深的残酷夜晚，黑暗终于结束，至此，才真正走向了黎明。
回音的心情很舒畅。
她在楼下那个咖啡馆里，买了点蛋糕，坐车回去。
路上有个拿起球的小朋友找她要了签名，并说以后也想当英雄。
回音开心地和他挥手告别，她走上楼，进自己公寓前，用备用钥匙先弯进了轰焦冻的公寓。
他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发呆。
侧着脸，撑着下巴，像在想什么严肃的事情，又像是在生闷气。
不论是发呆还是生闷气，都很可爱。
回音心里满满的。
她把蛋糕扔桌上，扑过去缠住他，很孩子气地开始闹：“我想去游乐园！明天就去！”
轰摸了摸她的脑袋，他的嘴边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啊，明天一起去吧。”
“那……万一明天下雨呢？”
“那就后天，直到有好天气为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