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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临朝(183)

作者: 颜筱蛮 阅读记录

“谁?”

“朱观。”小宇子悄声道,“娘娘,朱观一直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御花园的花匠,一个是京城朱家的庶子。”

“朱家?”赢姬微微蹙眉,京城一流世家中并无朱家。

“娘娘,朱家落败起码三十多年了,这朱观生母原是张夫人陪嫁的小姐妹,年纪大后惹夫婿嫌弃郁郁而死,朱观生父吃喝嫖赌把嫡母也气得一命呜呼了,朱观有个妹妹,被他赌鬼父亲二百两卖给了个老头,后来死得极其凄惨,朱观一气之下投靠张大人,亲自把他父亲搞死了。”

赢姬同情他遭遇凄惨之外,还欣赏他的狠劲,渣男就该去死,“去看看他怎么做。”

“娘娘,天色已晚。”紫英忙阻止,“您的伤才刚有好转。”

“无事,整日里躺着坐着,本宫都要发霉了。”

赢姬坚持,紫英等人怎能拦得住,不多会还是来到了御花园。

如今天冷,妃子们都不爱出门,秦美人其实也一样,但今日是她娘的忌日,宫里不能烧纸做法事,也没有渠道偷偷从外面购买冥纸,只能在御花园走走,吹吹冷风,在心中祭典生母。

她走着走着,便见有人说:“母亲,儿子不孝,您走了三年才给您报仇!今日是您的忌日,儿子特意在今日才跟您说,您开心吗?”

同样是失去至亲的人,忌日都是同一天,实在很巧,不生出点同病相怜都难,秦美人不由自主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在一簇美人蕉后面有人拿着一瓶酒往地上撒。

那人回头很快,几乎不给秦美人反悔的机会,这人便是朱观了。

朱观见秦美人立刻起身行礼,“美人恕罪!奴才不是故意触犯宫规的,奴才只是太想念母亲了。”他慌张无比,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好,说了话忙又下跪砰砰磕头。

“你起来,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美人,不会举发你,没什么好处。”秦美人自嘲道。

“美人怎么能说自己微不足道呢?您是皇上的女人,又是秦家的女儿,您早晚会一飞冲天的。”朱观坚定的道。

秦美人见他坚定,也没反驳,只从他手里抢过酒壶也倒了些酒在地上,“娘,您在天之灵可看到女儿如今已经脱离秦家了?可是女儿无用,离开家族,什么都不是。”

“美人,原来您和奴才一样,都是没有娘的孩子。”朱观悲痛道。

可能是同病相怜作祟,可能是心里憋了太久,秦美人竟愿意多说两句,“我有母亲的,嫡母,和姨娘,我娘走后父亲将我交给姨娘,说我是姨娘的亲女儿,其实我知道的,虽然那时我才四岁,可我记得,生我的娘死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药

“既然这世间都是不平,何不为自己活一回?”朱观的声音突然拔高,目光极具侵略性的盯着秦美人,一字一顿,千斤重般的力量砸在她心里,“人生来多苦,老、弱、病、难,哪一样不是靠自己去渡?谁又能帮得了谁?何况,那些人又何曾给过我们活路?”

“为了自己的路,践踏他人之人往往过得更好,佛说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可时辰何时才到?信神,信鬼,不如信自己!”

秦美人愣住了,第一次有人与她说这番悖论,在此刻的之前,她的父亲,她的姨娘,她的嫡母,她的兄弟姐妹,甚至她的贴身婢女,无一不是对她说,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家族挣来更多的利益,只要家族需要,她随时赴汤蹈火。

“家族又如何?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有句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领头各自飞,恩深似海的夫妻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不过点头之交的族人,亲生父亲都能利用女儿谋利,那些族人又怎会将您当做亲人?美人或许不信,可事实便是如此。”

也不知哪一句说中了秦美人心坎,她脸色突然凄厉起来,“我信!当年我娘死的时候,一卷凉席埋进了黄土,连墓碑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有人为她抱过不平,嫡母姨娘怪我母亲夺她们夫君宠爱,可爹爹哪里有什么宠爱?不过**熏心罢了。”

她最后说得凄苦,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暮气沉沉,令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美人,你有美貌,秦家现在也仰仗你办事,当下是最合适自谋的,美人要把握好机会。”朱观不留余力的引导。

秦美人慢慢恢复理智,她警惕的看着朱观,“你与我说这些,想必不是无聊或者好心吧。”

朱观倒也不惊讶她能问出这句话,笑笑望向夜空,遥远虚无,“不瞒美人,我观察你很久了,宫里的娘娘们你最值得辅佐。”

若他否认,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秦美人大约会扭头就走,但这番话却留住了她,“为何?”

“皇后娘娘,看似盛宠独权,地位超然,还有皇子傍身,可终究是前朝公主,三皇子不可能被立为太子,而且如今皇后丑闻缠身,谁知道能风光几时,她不值得我押上全部筹码。”

秦美人听着左右盼了几眼,“你小声点,宫里很多皇后的眼线。”

“看来美人也不傻,知晓皇后表面和善,内地里不简单。”朱观赞许的道。

秦美人被夸,有些不自在,“不过了为了活下去罢了。”

“美人放心,此处我观察了许多,不会可有人来。”朱观自信的样子让秦美人稍稍放心,没继续纠结,她想着朱观既然看如此非议皇后,定不会骗她,毕竟他也想好。

“你继续说。”秦美人找了个较好的位置,藏在树后,若有人突然过去,第一眼也看不到她。

朱观暗暗点头,还算可取。

“静妃,静妃太蠢,脾气暴躁,纵是有大皇子傍身,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反而会害了大皇子,所以……”他看向秦美人,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美人吓得后退好几步,“你的意思是……”她不敢说下去,纵是心中万般愤恨,也从未做过伤及人命之事。

“美人若狠不下心对别人,那么早晚会成为他人盘中餐,没了静妃,你就是大皇子养母,秦家就会全力支持你,但若静妃一直在,再过几年,美人迟暮,想出头怕是难了。”

“美人,事到如今,机不可失,你不狠,就会被别人狠狠的踩在脚下!”

赢姬听到这里,悠悠一叹,“走吧。”

回到寝殿,紫英与小宇子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紫英说话,“娘娘,若秦美人不听用,如何是好?”

“她知道怎么做。”赢姬懒懒躺下,顺手撸了把菜团,阖上双眸,“以前常听人说感情嘛,婚后慢慢建立,可本宫怎么突然觉得这些话都是狗屁,她们是如何在度日如年的婚姻中老去的?或许也有人很幸福吧,谁知道呢。”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紫英与小宇子以为她睡着了,门被轻轻带上,只留满室孤寂。

赢姬慢慢睁开眼睛,走到窗前把窗推开,寒风袭来,彻骨的寒冷如同带有刺的鞭子敲打在她身上,疼得厉害。

“顾衡啊,我们终究走上一条冰与火的路了,以前我总觉,得你只要尊我,敬我,不让人染指后宫属于皇后的权柄,我就能老死在你身边,可岁月很好的验证了什么叫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今夜的风很大,仿佛要将大地吹翻,呼啸着,让人整颗心不得安宁,顾衡犹如劲松般端坐在龙椅上,上面放着许多奏折,有三两本是打开着的,上面有赢姬的批注,他看得出神,直到于红开门,冷风灌进来他脸上才有丝丝异动。

“不知皇上宣奴婢有何事?”于红低头跪在地上,最近几日小道上有许多消息她都知道,此时不敢有过多的表情和话语,生怕哪里错了被问罪。

顾衡抬眼看去,看了许久,于红觉得一把利剑被头发丝吊着悬在她头顶,让她满头大汗。

“这些日子都是皇后处理政务?”他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听在于红耳里,莫名觉得慌乱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