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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171)+番外

作者: 漪光 阅读记录

“镇远侯真是好口才,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朕想不接都不行。”楚襄寒凉的声线在静谧之中蔓延开来,犹如利剑猛然出鞘,穿透心扉,“既如此,朕就试一试,若是今日杖责了镇远侯,不知列祖列宗会不会托梦痛斥于朕。”

此话一出,许多大臣瞬间白了脸。

陛下少年登基,固然心性冷傲,但惯常是以仁术治政,今天却要当庭动刑,想必已是震怒至极,先前仗着自己年老位高企图促成废后之事的几个老臣子都有些惶然,似乎到现在才领会到这位年轻帝王的冷酷和魄力。

恍惚之间,穿着冰冷盔甲的禁军已经大步入内,一左一右挟起了镇远侯,眼看即将血溅三尺,镇远侯仍然执迷不悟地喊道:“陛下,听老臣一言吧!如此红颜祸水,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给朕拖出去!”

楚襄袖摆轻震,面罩寒霜,言语之间未留丝毫余地,竟是铁了心要拿镇远侯开刀,殿内众臣只觉乌云压顶,重得喘不过气来,一时皆噤若寒蝉,不敢求情。

看来这皇后娘娘当真是钻到了陛下的心坎上,容不得任何人攻击。

正当大臣们心里都回荡着那句红颜祸水之时,殿外的小黄门忽然一声高喝:“皇后娘娘驾到!”

她怎么来了?

楚襄望向那抹款款而来的丽影,眼底冰棱逐渐软化成水,凌厉的气势也稍稍敛去,还未说话,岳凌兮已经缓步走到了勉强,凤冠上的金色流苏轻晃着,遮不尽她略施粉黛的娇容,端庄贵气的黄色朝服被肚子撑起老高,看着都觉得沉重,她却没有任何娇气的举动,反而双膝跪地行了个正礼。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免礼。”

楚襄起身就要步下台阶去扶她,却被她一个小小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今日一切都是因臣妾而起,臣妾有罪,不敢起身,还请陛下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了镇远侯,让臣妾把话说完。”

简直胡闹!

楚襄僵立在御案边,被她这一席话气得动弹不得,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硬把她拽起来拉到怀里,理智和冲动在体内相互撕扯,犹如一把烈火,燎得他浑身发痛,长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几乎将平坦的桌面按出几个印子来。

见状,殿外的流胤冲禁军使了个眼色,他们当即停下了动作,只可惜镇远侯并不领情,还冲岳凌兮道:“娘娘何必演这一出戏,老臣担待不起。”

岳凌兮没有回头,如烟似雾的嗓音却飘了过来:“镇远侯不必多想,我此举是为了陛下,并非为了你。”

“你——”镇远侯被噎得面色通红,岳凌兮却没有再理他。

“诸位大臣对我的身份颇有微词,不妨在此直说,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的父亲是岳群川的远房堂弟,母亲是司徒家的庶女,二人成亲之后就去了江州,与本家再无联系,自我出生以来就没有听到过有关岳家的半点儿消息,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曾经是王都世家中的一员。”

初生牛犊不怕虎,新上任的年轻御史反驳道:“血浓于水,即便你们没有往来,你还是岳家的人,这点永远都无法改变。”

“是无法改变。”岳凌兮微微一笑,转过头温和地看着他,“李御史,你是寒门出身,想必很能理解这样的生活,我的父亲在学堂教书,拿着微薄的工钱,学生家长偶尔送来半斤肉都要开心好几天。我的母亲在家带孩子,省吃俭用到了极点,过年的时候裁一块布都要反复考虑,这与楚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有何不同?”

她声音软糯,又夹杂着一丝凄楚,听得一帮年轻御史都红了脸,不忍再咄咄相逼,回想起自己求学之时的穷苦与辛酸,瞬间又对她多了一分谅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作者有话要说:襄襄怼人技能MAX,下一章轮到兮兮放大招辣~

第132章 庭议(下)

眼见御史台那边通通哑了声,镇远侯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同时暗中递了个眼色给自己学生,学生会意,清了清嗓子出列了。

“娘娘,恕微臣直言,您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纵然您的生活与岳群川有天差地别,可您依然是岳家的人。众所周知,岳群川当年为了打压异己不知暗中杀害了多少人,如今身为后辈的您竟然可以稳坐凤位,这让受害者情何以堪?”

闻言,岳凌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身穿绯衣、腰悬鱼袋的五品女官,人长得眉清目秀,顾盼神飞,身段亦是轻盈曼妙,只凭一根犀带就扣住了不堪一握的腰肢,胸口的白鹇本是振翅高飞的模样,却被勒得微微变了形。

这样的俏人儿朝廷上下找不出几个,她一说话,便引来了大批注视的目光。

岳凌兮没有理会她暗中掀动的声势,只是淡淡地叙述着事实:“二十年来,我既没有受过岳群川一分恩惠,也没有助他造一分孽,甚至见都没有见过他。我是姓岳,可我也是受害者,我的父亲母亲以及族人皆因他而枉死,我与你们同样痛恨他的所作所为。”

“娘娘这番言论即便能说服我们,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秦凤衣面无表情地说。

“她不需要。”楚襄冷声开口,“天下人若要口诛笔伐,冲着朕来便是。”

秦凤衣被那饱含凌厉和威严的目光一扫,顿时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出声,却见岳凌兮弯了弯粉唇,露出一丝轻轻浅浅的笑,犹如浮在蕊尖的那一滴透明露水,格外清新馥郁,瞬间驱散了她的窘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大人家中是颍川秦氏的分支吧?”

“是。”

秦凤衣不知道她为何会对自己这个五品小官这么了解,拧眉思索之际,又听见她和缓地说道:“颍川秦氏曾在前朝出过一位很有名的人物,可惜最后成了陷害忠良的不义之徒,至今许多寺庙里都还保留着他的石像,供人捶打,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大人如此聪明,应该不会不明白。”岳凌兮羽毛般的长睫微微一扬,露出些许清湛的光芒,“谁都不能保证祖上没有犯错之人,秦大人如今能够站在这里,难道不是陛下与同僚的认可?推己及人,与岳群川没有一丝瓜葛的我又何其无辜?”

几句话连消带打,竟教秦凤衣无言以对,环视一圈,望向她的视线之中都依稀掺了点别的东西进去,似在暗道她心胸狭窄,她顿时涨红了脸,微一咬牙,退回队伍之中不再说话了。

唇枪舌战暂停,岳凌兮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藏在水袖中的柔荑不着痕迹地托了托腹部,待那股沉重的压迫感缓和了一些,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顶着八个多月的肚子,又跪了这么久,她的体力想必快到极限了。

楚襄坐在上首,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磋磨,刚准备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她扶起,某个不识好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即便娘娘能与岳群川撇清关系,可毕竟在西夷待了那么多年,臣以为不妥。”

说话的是个老学究,思想顽固又古板,显然是没有理由可以争辩了就故意拿她在西夷的经历说事,含沙射影地把所有人往奸细的方向带,不料惹得宁王当场发怒。

“照罗大人的意思,本王是不是也该卸了这身爵位和官职以表清白?”

宁王妃是西夷人众所皆知,本是实打实的攻击理由,可在宁王冷如寒铁的面容之下,竟无一人敢多言。

“诸位莫不是欺我们北伐军的将领都在坚守阵地,无人在朝发声,所以敢如此大放厥词?”谢怀远拄着拐杖缓步上前,看似噙着一抹淡笑,说的话却极尽嘲讽之意,“灵霄关一战,娘娘耗尽心血设下双重幻象阵,歼灭了二十万敌军,难道这还不足以表明她的忠心?”

夜言修亦道:“不仅如此,北伐军挺进的一路上遇到过许多血腥残暴至极的邪阵,全仰仗娘娘慧心相解,后来即便有孕在身也坚持彻夜绘图,并命我送往前线,直至今日,前线的北伐军依然在沿用娘娘的阵法,可谓百战不殆,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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