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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59)+番外

作者: 漪光 阅读记录

不过楚钧并未察觉异常,以为是许久没见面她有意亲近,于是脱了靴子陪她躺好,道:“天还早,继续睡吧。”

端木筝虽然困极,但又迟迟不肯闭眼,只因舍不得把这点相聚的时光浪费在睡觉上,为了打起精神,她的手就放在他颈间漫无目的地摩挲着,一时蹭过喉结,一时又移到了下巴,被新长出来的胡须扎得有些刺痒。

楚钧感觉到她不想睡了,将她的手拨下来握于掌心,低声道:“你白天若是无聊就去听听戏逛逛街,国事繁重,恐怕这两个月我都没时间回来。”

端木筝愣了愣,旋即失笑。

要她做那些贵妇人做的事还不如给她一把剑,她能在院子里练一上午,乐趣十足,若论无聊,他之前去边关打仗一去就是半年,她也不曾幽怨以对,现在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他就在这座城内,十天半月还能见上一面,她并不贪心,已经知足。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陛下和兮兮还要那么久才能返回王都?思及此,她蹙眉问道:“夫君,是不是江州那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目前一切都正常。”楚钧动作一顿,低眸看向她,“你似乎很关心岳凌兮的事?”

端木筝身子僵了僵,迟疑片刻,决定和盘托出:“因为……兮兮是我的妹妹,她之所以从西夷跑出来就是为了来找我。”

楚钧虽然早就得知此事,但从没想过端木筝会主动跟他坦白,当下心头便微微一震。

她明知以西夷人的身份注定只能在他身边当个妾室,却从不寻求他的庇佑,一直坚守着最后的防线。楚钧有时觉得她是爱自己的,有时又觉得摸不着她的真心,仿佛始终潜藏在那些秘密后面,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不知她会选择什么。

而今,她愿意将岳凌兮的事告诉他,尽管他已知晓,仍然感到欣慰,仿佛那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墙终于有了龟裂倒塌的趋势。

只要她愿意说,他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沐浴在无边月色之下,整个人亦通透起来,坚硬的心不知不觉化作绕指柔,言谈举止上却未表露分毫,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这性子跟别人都不太合得来,独独与她那般要好,我早就觉得诧异了。”

“夫君自是英明。”端木筝见他并没有怪自己隐瞒,心情也松快起来。

“她不是你亲妹妹吧?”

“不是。”端木筝顿了顿,想着话已说开,那些陈年往事也没有必要再隐瞒,索性如数道来,“她是我跟我娘在山里救回来的,一起生活了十年,胜似亲姐妹。”

这下楚钧是真的诧异了,他听楚襄说过岳凌兮的事,难道流放到关外没死就是这个原因?

他没说话,端木筝也没觉察,兀自陷入了庞大的回忆中。

“那年冬天,我和我娘冒着大雪赶回家过年,途径燕然山,竟发现山谷的雪堆中埋了一个人,我被裸。露在外且已经血肉模糊的躯干吓得放声大哭,娘安抚了我一阵,让我去岩石后头藏好,然后独自把那个人挖了出来。”

楚钧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沉,遂收拢双臂将她抱紧了些。

“娘的武功很好,所以很快就扫清了雪堆,这才发现原来下面不止一个人。他们似乎是从山崖上坠落下来的,最开始我见到的是个女人,已经没有气息了,边上还有个男的,也死透了,可是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因为有他的身体做缓冲,所以一息尚存。娘用帕子擦净了她脸上的血污,这才发现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没有求救也没有哭泣,就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们。”

端木筝闭了闭眼,遮去渐渐充盈的水光。

“天可怜见,她当时四肢都摔断了,硬是没吭一声,我都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是那些差役干的么?”楚钧冷声问道。

“不是。”端木筝稳下情绪,冷静地叙述着来龙去脉,“差役将他们一家押送至关外十里就返回了,当时天气恶劣,连着下了一个月的大雪,他们被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又不熟悉地形,所以才失足跌下悬崖。”

天灾人祸,无一逃过。

楚钧毕竟是男子,不像她这么感性,很快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岳家不是有四口人?还一个去了哪里?”

端木筝被他问得一怔,沉吟许久才道:“兮兮是还有个妹妹,只有六岁,身体比较娇弱,好像在他们启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尸体都没来得及掩埋,就这么被抛在了野地里,实在可怜。”

“那她爹娘就这么忍了?”

“丧女之痛如何能忍?她爹当时都要跟差役拼命了,可惜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很快就倒在了差役的长鞭下,她娘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据兮兮所言,应是被刺激得失常了吧。”

楚钧沉默不语,眼中似有锐光一闪而逝。

是失常……还是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61快乐~

第45章 逛街

烟雨蒙蒙,染透满城花树,江南独有的牌楼在一片朦胧中越发显出独特的美感,宛如婀娜多姿的美人一般,错落有致的屋檐便是她的裙摆,垂下千万条水帘,叮叮咚咚犹如珠落玉盘,端地惹人心醉。

若无凡尘俗事,隐居在此倒也不错。

这想法要实现起来着实遥远了些,但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可以的,比如楚襄今天就没有去巡抚衙门查阅档案,也没有批阅王都送来的加急奏折,一直待到下午申时左右雨小些了才换上出门的衣服,像是早有打算要去哪,又像是随性而动。

流胤极懂得把握时间,在他更衣的这一小会儿就把最近查到的事情尽数汇报完毕。

“启禀陛下,一切皆如您所料,陈秋实作为知州确实没有什么大过,虽说官场上的陋习是有一点,但从不中饱私囊,鱼肉百姓,而且也干了几件足以为人称道的实事,所以这里的乡亲们对他还算满意。卑职本以为事情进了死胡同了,却在清查他的家眷时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是从邻里口中听来的。”

“说说看。”

“陈秋实与张氏是糟糠夫妻,感情一直都不错,所以他至今未娶妾室,只可惜张氏不能生育,他们便从远房亲戚那里领养了一个小女孩。据邻居所言,女孩来的时候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了,但因为身体不好长年僻居别苑,几乎不曾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的,大家都开始怀疑女孩是不是已经病死了,谁知某天半夜,有人听到陈府传出了吵架的声音,一个是张氏,另一个颇为稚嫩,想必就是那个女孩。”

楚襄眉眼不动地说道:“继续。”

“吵架的内容非常奇怪,大概是女孩控诉张氏将她关在别苑许多年,没有人身自由,生活也了无乐趣。别人还以为是张氏虐待女孩,谁知听到她哽咽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孩好,让她再忍几年,女孩不依不饶,闹得越发凶了,后面是陈秋实来了才平息了矛盾,至于个中缘由却从始至终都没提过。”

“现在这个女孩在哪?”

楚襄抬起脚,任婢女为他套上防水的靴子,又抻了抻腿才转过头看向流胤,流胤如实答道:“回陛下,最近这两年女孩已经搬回陈府居住了,平时也会跟着张氏上街买衣裳和首饰,只不过像游园、茶话会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是去得少,别人都说她是得了某种恶疾,随时都有复发传染的可能,所以才会如此,但卑职并不这么想。”

他身为禁军及影卫的统领,在这种事上要比普通人敏锐得多,而楚襄更是早一步就察觉到不对了,直接问道:“知道她的长相和出生年月了吗?”

“卑职已经派人去武陵的各大成衣铺和金器铺取材了,想必很快就会……”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想是执行任务的影卫回来了,流胤扬声命其入内,不出意料,怀里果然是揣了画像的,流胤伸手接过并摊开在桌案上,刚要拿镇纸压住,瞧见画中人的模样却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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