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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63)+番外

作者: 漪光 阅读记录

“陛下,关东军的军医到了。”

来得正好!

楚襄动也未动,视线始终凝聚在岳凌兮身上,却寒声下令:“把他拖出去。”

军医既到,自然用不上这个紧张到没分寸的大夫了,流胤在瞬息之间就把人弄走并且领了军医进来,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两名军医也是极有素养的,进来之后没有着急行礼,而是率先查看了病人的情况,然后默默地分了工,一人拿出缝合伤口所需的银针、细线、火烛、剪刀等物,一人洗净了双手准备拔刀。

待所有东西都准备就绪,其中一名军医上前询问道:“陛下,卑职要替修仪拔出腹中的匕首了,您是否先行回避一下?”

“朕来替她拔。”

楚襄声音低沉,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两名军医互看了一眼,都有些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尔后又听见他对岳凌兮说了什么,话语虽轻,却隐含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兮兮,相信朕。”

岳凌兮已经疼得昏昏沉沉,却凭着柔韧的心志强撑起一口气对他道:“我一直都……相信您。”

楚襄微微动容,旋即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在两名军医都来到身侧就位之后握紧了短柄,手背上青筋突起的一瞬间,他蓦然拔出了插在岳凌兮腹中的匕首!

“唔!”

只听一声闷哼,岳凌兮随着他的动作拱起身子又落下,在剧痛中软软地倒向一旁,楚襄立刻扔下匕首抱住她,两名军医也迅速冲上来处理伤口,半指长的银针在血肉模糊的腹部穿进穿出,硬生生将她最后一缕神智也消磨殆尽,再不辨只影微声。

“兮兮?兮兮!”

见怀中人儿无声无息地垂下了脑袋,楚襄骇极,手指僵在身侧不敢去触她的鼻息,好在军医眼疾手快地把了脉,回禀道:“修仪无事,只是晕过去了。”

楚襄心口一松,犹如大难逢生,紧跟着问道:“她伤势如何?”

“回陛下,目前看来并未伤及要害,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要伤口处理得当就不会有大碍,另外,还要照这个方子去抓点药……”

“书凝。”

楚襄一开口,一个细瘦的影子立马从纱帐后面钻了出来,眼眶红红的,有哭过的痕迹,但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接过单子就飞快地离开了房间,骑上马直奔药铺而去。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了。

光线不足会对治疗造成很大阻碍,幸好流胤早有预见,命人搬来了几盏巨大的落地灯,暖黄光影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将几丈见宽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军医们在此之下一口气完成了止血、缝针和上药,手法极为利索,没有再多让岳凌兮受苦。

后来军医退去煎药,婢女们则捧来了热水和干净的棉布,将触目惊心的血衣和床单撤下,又替岳凌兮擦拭着身体,不知染红了多少块布,换了多少盆水,房内浓重的血腥味终于开始消散,而她也变回了白白净净的模样,就像夜里躺在他怀中一样安静地沉睡着。

楚襄坐在旁边半天都没有动,宛如雕像。

良久,书凝端着汤药进来,瞧见这种情形不由得与流胤对视了一眼,流胤紧抿着唇,示意她进去无妨,只是神色隐隐透出某种不好的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书凝屏气走过去,只见更漏寂寂,铜灯敞亮,轻薄丝滑的白缎倾泻一床,遮住了岳凌兮伤痕累累的娇躯,楚襄目光洒落,在静滞中悄无声息结起了千尺霜寒。

她流的每一滴血都该有人付出代价。

楚襄撑榻站起,颀长的身躯伫立在绡帐暗影之中,宛如利剑出鞘般锋锐慑人,书凝还没把药喂完他便走出了卧房,在鸦青色天幕的笼罩之下大步走向了前院。

此时此刻的楚府门前已是黑压压一片,刀枪林立,精兵如云,如此庞大的阵势下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整座武陵城已经戒严,禁止任何人进出,其余被调来的关东精锐被分成数个小队在城中搜查可疑之人,手中盛燃的火把几乎映亮了整片天空。

弑君之人,罪无可恕!

安排好一切的谢怀远满脸沉肃地站在院前,待那道冷峻的身影进入视线,他立即上前拱手道:“陛下。”

楚襄冷然出声,字字锋利如刃,洞穿了沉寂已久的庭院。

“把巡抚衙门的一干人等全部给朕拿下!”

第48章 真相

短短数日,谢怀远以代巡抚之职顺利接管江州所有事宜,并在武陵城内安排了重兵驻守,外面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楚府已是戒备森严,明里暗里都布满了守卫,坊内的百姓显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过路时都不敢轻易靠近。

这天,午休刚过,宅子内外还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唯有卧房隐约传出了对话声。

“药已经喝了三天了,为何她的烧依然迟迟不退?”

楚襄端坐在青玉案旁,眼神沉郁地看着几名军医,含霜吐露的一句话几乎教他们的心同时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所幸平时在军营里受过的训练也不少,此时才不至于在天子面前失态,为首的军医长稳了稳心绪,独自出列回话。

“陛下,修仪的情况比较复杂。”

“怎么说?”

“修仪的高烧是由外伤引起,导致血热淤积体内,卑职本可以下重药强行拔除,可是修仪脉象虚滞,气血内亏,这样的人只能用较为温和的方子慢慢调养,否则容易伤及内腑,如此一来,见效也就相对慢一些。”

楚襄清冷的嗓音直逼耳畔:“那也不能就这么烧下去!”

几日以来,她里里外外不知用了多少药了,入嘴的苦,外敷的痛,还要忍受高温的肆虐,他不想再让她经受这种折磨了。

军医长与其他人商议了片刻,道:“陛下容卑职等人回去再换个方子来,再辅以针灸,或可让修仪退热。”

楚襄冷冷抿唇,似是同意了,旋即掀袍步入了内间。

霞光映窗,帘影幽深,一室安宁空旷,唯有正中央放着的回纹八窍铜鼎袅袅生烟,淡淡的木兰花香略微盖过了苦涩的药味,空气似也变得清爽了些。

楚襄抬手关紧了窗户,怕漏进来的光线扰了她休息,孰料再一折身竟发现她睁着眼睛在看他,遂撩起半边幔帐在她身侧坐下,道:“什么时候醒的?”

“军医来的时候。”

岳凌兮的声音很轻,从咬字到发音都透着虚弱感,区区几个字已教她气息不匀,楚襄听得心里难受,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还不到吃药的时辰,再睡会儿好不好?”

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却道:“陛下,该休息的是您。”

他眼下一圈乌青,显然是这几晚守在床前没怎么睡好觉,白天又要处理许多事情,一刻都歇不下来,这样下去身体怎么熬得住?

“我没事。”楚襄感受着手心滚烫的触感,不禁微微一叹,“若是我累一点儿能让你不这么难受,那也算值得了。”

岳凌兮低低地喘了口气,道:“我很好,陛下放心。”

说一句话就要缓半天,连翻身都没什么力气,还偏要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他,她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懂事?

楚襄心中又怜又痛,不由得俯低身体小心翼翼地揽住她,又亲了亲那张没有血色的小嘴,然后才哑声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再做这种事,只要你平平安安,便是让他伤了我又有何妨?”

岳凌兮直直地瞅着他说:“陛下比我重要。”

“胡扯!”楚襄少见地在她面前凝了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所言即为圣旨,你安敢不从?”

岳凌兮不吭声了。

恰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书凝端着一盆水进来了,本来是要给岳凌兮擦拭身体,谁知刚转过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也就慢下来了,岂料楚襄突然投来了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把铜盘和棉布放到了盥洗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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