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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死亡(129)【CP第一部完结】

作者: 六味地煌丸 阅读记录

闻老师明显模仿了董天天的叙述模式,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英文代号指代了故事中的男主角——“B”。他给B安排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并且使这个角色完全遵循了受害者的描述要素。

B是无辜的,他在闻秋所描述的这段场景里没有参与任何暴力行动,然而倘若闻老师故事里的B和董天天故事里的B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B恐怕并不是完全的旁观者。

——他在董天天的故事里劝说A去“害人”了。

虽然当前的故事片段并没有完全揭露B的所有行为,但这个人的做事态度显然并非全然的守序善良,他是董天天故事中的加害者,是闻秋故事中的受害者,那么当所有的故事都讲完,B又会变成怎样的一个角色?

印桐看着闻秋将手电筒倒转过来,用带有光亮的那端照亮了下一位讲故事的人。杨旭笼在昏黄的光晕里。脸色一片惨白,看上去就像个被抽空灵魂的人偶。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视线涣散着接过了闻老师递来的手电筒。印桐看着他双手紧握着手电筒的塑料外壳,垂着头,睫羽轻颤着,就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魂魄。

他在害怕。

印桐想。

因为他听懂了。

倘若董天天讲的故事还有几分隐喻,那么闻秋讲的故事就相当于把答案拆开了堆在你眼前。他们讲的根本就不是鬼故事,那些奇怪的、诡异的事情根本就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去,它不是什么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

它是“事实”。

印桐收回视线,垂眸看向那块装着纸条的旋转相框。

相框里的数字“0”伴随着他的指尖推动不停旋转,在黑暗中承接着一点细碎的光亮。

倘若闻老师的明示是正确的,印桐想,那么他口中的B应该是董天天,他讲述的应该是个董天天身上发生过的事,那么下一位。

他停下推动相框的举动,抬头看向会议桌对面的少年。

那么下一位讲故事的人——杨旭杨同学,要讲的应该就是闻秋身上发生的事。

……

黑暗总会在无形中抹去时间的痕迹。

杨旭沉默了将近三分钟,或许更久之后,才终于艰难地吐出了第一个音节。

他低着头,双手紧握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全然被恐惧所取代,整个人蜷缩着就像个被风干的蝉蜕。

“C是个温和的人,”杨旭说,“至少看上去,他比大多数人都要好说话一点。”

兴许是好人共有的倒霉点,C经常会遇到各种无理取闹的苛求。小到对方逃课还拒绝写作业,大到对方要求他对某些事情保持沉默,C一直都是被强制遵守规则的一方,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不过,他一般也没什么意见。

他很少做出说教或者阻止犯罪之类的举措,所以在相当一部分学生眼里,C其实可以算作共犯。

可以保守秘密的那种共犯。

C第一次遇见H是在一个湿漉漉的黄昏,他和其他的几位老师例行检查宿舍卫生,走到三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从宿舍里走出来。

他认识那个女孩,这所学校里没人不认识的,这姑娘转学过来一个星期遇到的校园暴力比某些人一个月都多,挨打的次数甚至突破了上一位转校生的记录。

然而她从来没哭过,没有反抗也没有其他负面的情绪,她就像个承受怨气的机器人偶,摇晃着,一步步走过C的眼前。

她要去哪?

C顺着她前进的步伐向前看。

她想上楼?

卫生检查的中途实在不适合开小差,然而这栋楼是女生宿舍,C再怎么尽职尽责也只能站在门外面。他实在没什么事干,视线便不自觉地追随着女孩的身影,他看着对方的衣摆消失在拐角的楼梯间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踩上了对方走过的路。

老旧的宿舍楼里空旷又安静,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清晰而空洞,C就像走在通往太平间的走廊上,一步步都带着无法抑制的胆战心惊。

冷意伴随着恐惧一同蔓延,C踩着台阶一层层向上走,总能看见女孩的衣摆出现在楼梯拐角的地方。

她就像在等我。

C想。

她为什么要等我?

这个问题主观得令人遍体胜寒,C甚至一度产生了撤退的念头,无法停下的脚步却阻止了他中途停下的可能,强逼着他一步步向上走。他开始觉得害怕,开始一遍遍回想着遇到女孩的细节,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听见女孩的脚步声,一声都没有,就好像打从一开始,走廊上就只有他一个活人。

C踩着台阶,一步步追逐着女孩的脚步。

黄昏下的宿舍楼蔓延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暴雨带来的重云将阳光一层层阻隔在九天之上,留下的只有些许模糊不清的微光。走廊里的光线越来越暗,C几乎要看不清脚下的台阶是什么模样,他一边数着脚步声一边摇摇晃晃地向上走,只觉得自己就像个中暑的病人,灌进脑子里的只有铺天盖地的迷茫。

我应该停下的。

C想。

我应该停下的。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女孩的阴谋,影片里都是这么演的,那小姑娘估计也想把他引到某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然后干脆利落地送他去死亡。

何必这么麻烦呢?C边走边想,像我这种战五渣一个手刀就能送我见上帝,您是饿了许久难得开荤的五星级大厨吗?人肉还要锻炼一下才劲道?

C扯着唇角,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

他试图胡思乱想着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在这种糟糕的境遇下保持清醒。然而事实证明书本上的理论并非空穴来风,很少有人能在枯燥的重复工作中集中注意力,尤其是当那位受害人正行走在一条光线极差的走廊里。

C看着脚下模糊的台阶,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十几个小时。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不过是心理作用,毕竟宿舍楼一共只有五层,哪怕他从一楼开始爬,爬到楼顶天台也不过十来分钟。更何况的他起始点就在三楼,再怎么爬也不可能在楼梯间里度过十几个小时,鬼打墙这种特殊状况并不存在于他的思考范围,毕竟他是个还算冷静的唯物主义者,尽管这个“唯物主义”可能在今天之后就要加上一个“曾经”的状语。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多足的小虫子成群结队地爬过了地面。阴暗的楼梯间里突然射入了一线微光,轰鸣的雨声灌进C的耳畔,他仰头望去,正好看见半开的铁门在暴雨中摇摇晃晃。

门外除了那位奇怪的小姑娘,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C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

他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外天台上的少年H。他隔着厚重的雨帘和对方对上视线,在刺骨的冷雨中看见H一把拽过小姑娘的头发,拖到天台边缘,甩手扔了下去。

他就像在扔一袋垃圾。

C想,他大概是疯了。

他很难在这一瞬间断定H的精神状态有没有问题,毕竟那个站在雨地里的刽子手看上就像个完成任务的机器人。他沉默着伫立在天台上,甚至没向楼下的事故地点投去一丝半毫的关注。C看着他转身走出雨帘,越过他身侧就要往楼下走,H的身影既果决又淡定,甚至让C产生了一种,“他不过是在散步”的错觉。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C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他不是第一次把人扔下楼了。

重云间的惊雷猛地炸醒了C的意识,他一把拽住H的胳膊,试图将对方留在这条阴暗的走廊里。

他意识到自己在颤抖,声音就像被打散的数据电波,他听到自己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哆嗦着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做了什么?你杀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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