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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飘零久/念囚(33)+番外

作者: 五月惊蛰 阅读记录

刚到殿门口,就听得一阵阵琴音缠绵悱恻,又有笛声和奏。琴声低缓悠远,绵长如轻雾流水,颤音处声声如泣血哀婉凄绝,而笛声清亮明和,与琴声叠萦起来,却不让人感觉悲哀,只有一种岁月积淀后的无奈,让人的心一下子沉下来,不痛,闷闷的不适罢了。

“你,长得的确像你阿娘……”一个女子穿着华服,跪坐在正殿里沏茶品茶,旁边是弹琴吹笛的婢侍,“你回来要做什么?”

庭院里种了几棵极香的腊梅,这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我要问你,你把零星关哪了?”

她放下茶杯,挥挥手,遣散了众随侍,笑得诡异:“零月没回来,她就死了。你知道的,零月是我这边的人。但是,我没杀她,我没杀任何一人。”说罢,继续喝茶。

“我以为,你会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回金之疆。既然你都如此气定神闲,我又有什么好着急的。疆姬,这么多年,你得有多不容易啊……”

“我想,你应该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何必再用这种带刺儿的话来套我。我别无所求,便算不得你的敌人,你要问什么,直接开口。”

“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你是越卿的母亲,我想有些事,你自然会主动说。”

“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提起越卿。你这个食人的怪物,你可知道,真正应该在地狱的人是你。我以为你会有一丝自知之明,再也没有脸面回到金之疆,没曾想却如墙厚。你以为他在替谁受罪,替谁把一碗碗的血放出来……他本是个健康的孩子,却活生生的因为巫人几言,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屋子,年复一年受着非人的折磨……你以为他是活该?这一切,本就是你该经历的,我让你下山,有什么错?你这罪恶之身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你的意思是……难道当初要给京之旻烨选妃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找一个人,给他当药材而那个人,就是我……零月说,我也出生在冬至阳生十五圆月日……那个人,本该是我?”

“越卿这孩子甚傻,从质子被释放回疆后,他就告诉我他还要回到京之都去,有一个人需要他,说这才是他天生注定的安/邦之命。他说,都主的病已经稳定了许多,再也不需要一轮七曜一碗的血送去了,叫我别担心。他以为我不知道,要彻底根除都主的病,还需要一颗寒气养着的心,在都主二十岁那年就着最后一碗血吃下去……年一过去都主就二十了,我如何能不着急……那日零月用了计谋让你们下了山,我的人在山上找到了两只宫之疆的玄蛊,我于是激动的知道了你在宫之疆,也迫不及待的把消息散了出去……都主知道了自然会闲不住,定会出手,找到你这命中注定的绝佳药材……”

我看着疆姬眼中滚落下的泪珠,突然想起了越卿跟我说过的话。

他告诉我:“他既已受了我这么多年的血,要突的换成别人,我自是不肯的。还剩一颗心,我也还是给的起的。”

那时,我只想逃离,那些残破不堪的幼时记忆里,有我不知道的人,也在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我只觉得残忍,罪恶,所以并没有听懂他的最后一句。可原来,这些东西的源头,竟然是我……

“他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心待在京之都,喝着雪水泡的梅花茶,用着性寒的药和吃食调理自己。他不是你,没有与生俱来的寒疾,养着一颗火热的心,他只能折磨他自己,替你还债。你若还有点良知,就该马上回到京之都去,走你生来就要走的路。你留在金之疆只会拖累更多人,比如越卿,比如因了你而被疆主杀了的你的阿娘……”

她已经咬牙切齿,对我带着浓浓的恨意,可是脸上肆意的泪痕,却带着许许多多的不忍和无奈。

有人站在殿外朗声通传道:“疆姬和洱颜小主可已经聊完了?疆主回来了,听得零家后人带了小主回疆十分欣喜,马上命人准备了酒水饭食等着欢聚一堂呢。小主,这就过去吧!”

“好,这就动身。”疆姬连忙换了一副热情模样慌忙起身,经过我身边时却脚一扭几近摔倒,“你瞧我,这年纪渐渐大起来,连腿脚都愈发不便起来,幸好小主搀我一把,不然可要躺着,每十天半月起不来咯。”她的笑容夸张,说话也十分大声,显得与我亲密无间。我本想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要后退几步,可手里突然就被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比我的手还要凉。

是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她又将我的手往下一推,走过去与那婢侍交谈起来。宽大的袖子就垂下来遮住了这把匕首,也把那婢侍的视线挡了个完全。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也小心藏好,跟了出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晚宴,会办在金之疆的深殿里。

我对于金之疆的一切记忆,这时才慢慢和我的所见所闻重叠起来。

原来站在深殿门口看进去是这副模样——一个没有出口的山洞,里面黑黢黢的,仿佛真的关着什么骇人至极的物什。

那个站在门口等着我的,是不是就是金之疆的疆主,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的父亲……对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以至于我从小便只知有母,却不知何为父。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如我们几个一样尽是女子,愚蠢又可怜地渡过了这样多年月……

疆姬说,我长得很像疆母阿娘。即使如此,那我能不能也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与我相似的几分?

从额头开始,眉眼,嘴鼻,面庞,手脚,打量了个完全,也是没有什么能够摆出来提一提的。我与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关系的。我就只是疆母阿娘的女儿,他就只是金之疆的疆主。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和他说话,可无论我是金之疆的小主,还是金之疆的疆民,是宫之静轩的疆妃,还是京之旻烨的都妃,我都应该跟他打个招呼,疏离地唤他一声:“金疆主日夜操劳,身体还可好?”

他一声哼笑:“洱颜你这孩子怎的与我如此生疏,你这名字还是当年我给你起的。你阿娘于洱湖之畔奏琴时……哈哈,不说了,进去吧。”

我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进我幼时的噩梦里。每跨进一道门,一道门就关上。我敏感地向后看,零霜也是格外戒备的神色。

“不必疑心,这是家宴,我不希望到时候有什么人来相扰。关上门清静些。”他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越卿……

☆、因果2(捉虫)

我向前抬眸,就看到了那棵大槐树,此时是冬季,也未到花期,光秃秃的枝丫显得甚是寂寥,也没了记忆中的味道。就好像心里缺了一个洞,哗哗的灌进许多风,连魂魄都要被吹散了。

站在槐树底下,我仿佛又看见了当初要帮我找哥哥的那个孩子,他就躺在我前面的地上,衣服上已经被血染的湿漉漉的。他说话的声音极轻:“你的哥哥……我已经找到了。虽然时间……过得久了一些,总算,你还是,见到他了……”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努力地扬起来,脸颊上似有一滴清泪划过。

他的哥哥就跪在他的旁边,地上流了一大滩血。他穿着兵士的服饰,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听完弟弟这一句,站直了身体,却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弟弟,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那男孩躺着,已经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哥哥一把将他抱起,鲜血就淋漓的到处都是……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却又不敢回头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

抬头看天,依旧是漫天的火烧云,就像当初一样,当初他们俩死的那天一样,和越卿挨了鞭打趴在床上看窗子外那时一样,和那些血一样红得妖娆诡异,像是要把整个天宇烧起来的罕见的冬日里的火烧云……

“你阿娘要是见着你回来,必定欢喜。”他回头看了流着眼泪的我,坐上了主位,“那些年来委实委屈了你,为父先饮一杯,表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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