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始皇出巡之后，咸阳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是经过这么几个月，太子的执政能力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肯定，所以慢慢的，民众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受到影响。就连朝堂之上，也差不多是这样。
尤其是随着农具的推广，扶苏获得了一个新的声望称号【大名鼎鼎】，在民间的影响力也更上一层楼，大家有理由相信，将来始皇大行，扶苏也完全能够治理好国家。
同时，在民间还出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声音。他们开始觉得，跟始皇比起来，扶苏手段更温和，注重国计民生，更适合“守成”，也是大秦此时最需要的。
当然，这种声音还很小，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但总有一天，这声音会壮大，让全世界都听见它。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二十八年会这样安宁的过去，如同过去的每一年。
然而这一天，扶苏直到过了未时才从朝上回来，并且一直神色冷峻，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荷华见状，连忙跟着他进了书房，问道，“公子，可是朝堂上有人惹公子不虞？”
扶苏摇了摇头，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来一张折子，递给荷华，低声道，“你自己看吧。”
荷华看了他一眼，才将奏折接过来。毕竟，这些东西事涉机密，并不是能够随意翻阅的。但既然扶苏不在意，也就没关系了。
但打开奏折，看了几行之后，她的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匈奴入侵？这是怎么回事？蒙将军难道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扶苏摇头叹道，“匈奴几乎每年秋收时都会南下打草谷，这你也知道。今年小股部队来犯时，那边自然也是如此认为的，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有些迟了。”
荷华皱着眉，不敢相信蒙恬居然会出现这种错误。
但是转念想想，这不是历史，也不是教科书，人非圣贤，当然也会有疏漏的地方。特别是现在的蒙恬还不是历史书上的那个老于战事的蒙将军。
实际上，蒙恬的年纪跟扶苏差不多大，是在始皇二十六年前后才在军中崭露头角，之后先是在咸阳为长史，然后便戍边上郡，实际上应对战争，尤其是身为主帅的经验并不多。
所以对于他，根本不能苛求。
而且，荷华仔细看了看折子，事情发生得虽然很急，但是蒙恬的应对却是非常及时的。所以现在匈奴人已经被他拦在了关外，但是对方既然大批人马来犯，当然不可能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拿到，就后撤回去，所以，现在战事才刚开始。
值得庆幸的是，咸阳往上郡和北地的道路是最先修筑的，此时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所以消息传递得很及时，朝廷能够最快的做出反应，军需粮草等的运送，也会比从前快许多。
看完奏折之后，荷华松了一口气，“蒙将军是当世良将，应对十分得当，争取了不少时间。我们大秦铁骑，一向所向披靡，论到人口，也比匈奴多出不知凡几，这场战争应该没有悬念。”
“是。”扶苏点头，但是眉宇间的郁色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关键是，父皇现在并不在咸阳。”
战争从来都是军国重事，始皇虽然说是让扶苏监国，但是要是扶苏真的大包大揽，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恐怕等始皇回来，他这个太子之位就坐不稳了。
但什么都不做，无疑会落下一个“无能”的名声，尤其是遇上这种紧急的事务时。
所以其中的度，是很难把握的。
大秦未来的隐患之一，此时已经隐隐暴露出来了。——大秦不需要两个决策者，扶苏越是能干，他跟始皇之间的矛盾也就越大。
荷华听了扶苏的话，也跟着忧虑起来。
战事一触即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犹豫。此时，羽翼未丰的扶苏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是立刻做出应对，召集大臣商议对策，划拨粮草，调遣军队，支援上郡。但扶苏极有可能事后被始皇忌惮。二是派人将消息传往齐郡，让始皇做定夺，然后再把决定传回咸阳，再由咸阳调遣军队，划拨粮草。但是那样的话，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选一还是选二，这是一个问题。
“公子……”荷华咬着唇，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应该选择一，这才是对大秦最好的做法。但是私心里，她为扶苏感到担心。
看到她这个忧虑的表情，扶苏反而稍微放松了些，“不必太过担忧，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那公子的决定呢？”荷华问。
扶苏道，“我打算一面做好准备，一面派人往齐郡传信，反正准备军需，调动军队都是需要时间的，快马加鞭的话，也许准备好的时候，齐郡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到时候再作调整就是了。”
荷华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很好，也完全没有问题，可以说两方面都兼顾到了。于是她立刻道，“那公子为何愁眉不展？”
“你近来出过宫，可听说过宫外关于我的传言？”扶苏问她。
荷华点头，“都说公子十分贤德，没有一个说坏话的。”
扶苏苦笑道，“就是因为都是说好话的，所以才令人担心。你说，父皇是真的对咸阳城中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吗？”
荷华闻言，心头一凛。
秦始皇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可想而知，即便是远在齐郡，他就真的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咸阳城里的流言一点儿都不清楚吗？
荷华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扶苏道，“等父皇从齐郡回来，不论如何，我的处境都会变得更难。荷华，若是你在这个位置，会怎么做？”
荷华有些不确定的道，“韬光养晦？”
☆、第53章 晴天霹雳
扶苏是不可能跟秦始皇正面对抗的。别说现在他没这个能力，就是他真的有了跟始皇对抗的资本，也是不行的。因为那是不忠不孝，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暂避锋芒，的确是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了。
扶苏闻言，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直到事情已成定局，荷华才明白扶苏所谓“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始皇二十八年秋十月，匈奴入侵。驻守上郡的蒙恬率军迎敌，拒敌于城外，两军对峙。随后向咸阳传讯。
十月初十，前方急报到达咸阳。镇守咸阳的太子扶苏一边召集朝臣商议对策，调遣军队和粮草，一边向齐郡发去消息，等始皇的回函到时，咸阳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因为中间并没有耽误什么时间，所以援军到得非常及时，不仅解了围城的困局，还击溃了匈奴大军，并且追着他们在草原上逃窜了好几百里，然后才鸣金收兵。
此战大获全胜，事后论功行赏，除了前方的将士之外，在后方调度有方的扶苏，当然也功劳不小。
尤其是现在咸阳城中一切事情都决于他的手，渐渐的民间便有了一种声音，觉得扶苏实在是文韬武略，运筹帷幄的英主。从这件事情的应对来看，扶苏已经完全可以独立的处理政事，并且结果十分完美。
各种各样称赞扶苏的奏折被送到上郡始皇的案前，至于始皇到底怎么想，没有人知道。
然而始皇二十九年二月，春天才刚刚来到，始皇就匆忙结束了这一次东巡，率领文武百官回到了咸阳城。
扶苏带着人出宫去迎接始皇的时候，荷华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她觉得自己之前已经跟扶苏达成了共识，这个时候，就收敛起锋芒，只要不在始皇面前做出什么令他难以忍受的事情，那他就算心中再忌惮，也没办法处置扶苏。
然而不到下午，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是扶苏迎始皇回宫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始皇勃然大怒，命他跪在太庙之中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