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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108)

飞燕发觉不对,自己可能被这充满杀伐之气的乐曲影响了。头上的重钗此时坠得头皮也跟着发疼,便是顺手摘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此时,乐曲骤然飞扬,竟是将隐藏在心底的几许失落与遗憾尽是翻涌了上来,想到了自己曾经筹谋拯救天下的壮志豪情,想到了那寒夜立在崖边的失落。其实现在想来,那时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的,除了樊景的变心,也还有自己对白露山倾注的心血尽付流水,巨大的失落……

想到了失意处,竟是随着那音乐节拍猛的一攥,手里的金钗立刻刺破了手掌。

骁王已经觉察到旁边玉人在阵舞开始不久就表情不对,现在更是牙关紧咬,全身上下紧绷,似乎全力抗拒着什么。

言燕儿平日里倒是还好,可是似乎身体虚弱是极易受音律的撩拨,不然上次几日绝食,也不会被自己弹奏的乐曲轻易撩拨得乱了心绪,拿起香炉砸向自己了。

此时在这宫殿之上,人多眼杂,倒是不好开口去问,便是在桌沿下,一把握住了飞燕的手臂,将她拢到自己身旁,借着假装替她整理鬓角之际,在她耳旁问道:“燕儿,怎么了?”

飞燕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猛然听到骁王的声音,便是身体一震,,发现骁王眼眸微沉,正关切的望向自己。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将金钗握得太紧,手掌被刺破,流出鲜红的热血。

骁王不动声色地解下自己的汗巾,给飞燕包扎止血,问道:“燕儿,深呼吸,不要听得太入迷,这曲子……有些魔障!”

众位武将虽然没有飞燕那样对乐曲敏感,但是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们很容易就进入亢奋状态,一个个表现得比飞燕更加不堪。瞪圆双目,眼珠都已经布满血丝,牙关紧咬,双手死死攥住拳头。很多武将已经忍不住的哼哼起来。

霍允作为马背上的皇帝,对天下的企及之心更甚,他这些时日一直疑虑着淮南的祸乱,虽然是有心用兵,可是又是想着天下初定,百姓不宜颠簸,心存疑虑,便是左右摇摆不定,一时间难以下定主意。

可是就是方才这雄浑的兵曲,却是燃起了他满腹的豪气,更是想起了当年新野起义时,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义无反顾!

一曲听罢,霍允竟是大掌猛地一排身前的龙案,大喝一声:“好!”

群臣闻听皇帝叫好,自然是一呼百应纷纷鼓起了掌来。

太子霍东雷更是一脸难以自抑的喜色。

霍允问道:“若是少了这四重编钟的演绎,这首入阵曲哪有这般的雄浑大气?这些个乐曲是哪一个乐师编排的?”

太监总管喜滋滋地禀告道:“陛下,这是太子殿下一片拳拳孝心,为了这曲子他可是花了几许的功夫呢!”

霍允意外地扬了扬眉,笑道:“太子竟是何时通晓了音律?你可是自小便是不通音符的啊!”

太子赶紧走到龙椅近前道:“儿臣的确不懂,但是新近得了这编钟的曲谱,直觉不可暴殄天物,便命专人培训了这些个乐者,他们都是聋哑之人,听不到音律反而心思更明净,经过练习后只记得自己击打的轻重与次数,竟是每每弹奏分毫不差……”

众人压根没想到能击打出这般天籁之曲的乃是一群聋哑人,更是交头接耳,啧啧称奇。而骁王在桌下轻握着飞燕受伤了的手,慢慢的摩挲着,不知心内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这宫宴之上,太子的风光无限。

飞燕因着音乐停止,但是气血依然涌动,便是低声与骁王说了几句,领着两名侍女还有一个小太监出了正殿,借口着更衣,去偏殿的小厅休憩片刻。

她命宝珠推开了小窗,一股冷气吹到了脸颊上,那股在大殿里一直萦绕在鼻息间的淡淡香气散去,顿觉舒服了不少。

恰在这时,另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也气哼哼的走了进来,看见了坐在软椅上的飞燕,也毫不收敛怒气,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身边。

飞燕抬眼望了望这一脸怒色的乐平公主,笑着问道:“怎么了?”

乐平向来是藏不住话的,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便道:“没想到大哥平日里道貌岸然,竟然也干起了窃取别人功劳的行当!那谱写编钟曲子,训练乐师的能人明明是我寻到的,可是转眼间竟然成了他废寝忘食地尽孝了!”

飞燕信念一动,问道:“这能人是何方神圣?”

乐平嚷嚷了一通,觉得心内舒服些了,便靠在软椅上让一旁的侍女给她剥葡萄吃。

“就是个落魄的江湖艺人,可惜了,一边脸都是被刀疤毁了,不然一准是个顶尖儿的美男子……”

乐平公主对于美男子的执着,世人皆知,飞燕倒是不好继续文下去了,免得听了什么桃色的情事,难以脱了干系。

她手上带伤,此时用衣袖遮挡着,并未被人发现,便是起身向乐平告辞,又回来大殿之上。

一直到了午夜,宫宴才散。各府的贵人们纷纷打道回府。

太子的马车沿着石板路走在宫苑的内墙之间,到底很快回到了自己居中的东宫,只见一人立在东宫的院墙内,见太子下车,连忙跪下施礼:“小人妙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心情极好,大掌一挥道:“起来吧,选前准了你三个月的假,让你回乡下探亲,心内还后悔来着,生怕你的这些徒弟们不能撑起门面,现在看倒是名师出高徒,幸不辱使命啊,明儿,我会叫东宫总管赏赐给你们师徒白银千两,你且出宫去吧!”

那个叫妙音的乐师,长发披肩,微微遮脸,他垂下身子写过太子,当他抬起头来时,便可看将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划过脸颊。

太子厌恶地连忙调开了视线,转身进了宫门。

那位乐师便由侍卫引领着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当他入了马车内,赶车的车夫小声地问:“主公,是要回转到京郊的府宅吗?”

妙音摇了摇头,长发微微地斜挂在肩头,露出了一双凤眼长睫,流动着妖冶的光芒,此时就算是那条甚是夸张刀疤也遮不住他眼底的神彩:“邱天,调转马头,回乐坊。”

第95章

当马车到了乐坊的后门时,这位妙音乐师便从角门入内,悄悄地入了那八位聋哑乐师的房间。

见了妙音入内,那八位聋哑少年连忙跪下施礼。妙音挥了挥手,来到房间一旁浴桶内,在已经打好的热水里轻轻撒了些药粉,然后用手势示意着他们依次沐浴。

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乐者的身上都涂抹了特殊的药水,敲打编钟极其耗费体力,和缓的曲子还好,可是弹奏入阵曲那样高昂的曲子时,他们的身子自然会开始流出热汗,透过轻薄的演出服,这种迷乱人心智的气味自然是挥发到了大殿的每个角落,这些乐者早就适应了这迷药倒还好,可是普通人却是骤然闻到便是心绪高昂难以自抑。

现在这浴桶里溶了解药,沐浴后药性便尽解了。但是从此以后,那些大齐权贵们每隔上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情不自抑地想要再听这搅动人心的乐曲……到时……

妙音昨晚这一切后,便如来时一般悄悄地离了乐坊,上了马车后车子驶出了京城。他在车中慢慢地用沾了药水的巾帕擦拭掉脸上的疤痕,当擦拭干净后,便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俊美脸庞……

这些时日,南北连端的布线安排终究是没有白费,地图只差最后一张了,而他培养多年的乐师们也终于挨近了那逆贼霍允,只要如此再热血涌动几次,搭配着每次赏乐时,这些个权贵们惯饮的美酒,几厢作用,那逆贼便是会精血翻涌,血管爆裂而亡,到了那时,想必他的三个儿子并定会为了争夺皇位而斗得你死我活……

想到这,那张白皙得如同融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地笑意……

只是没想到那个二皇子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竟是与自己脚前脚后回来了京城……但愿莫要因着他而搅了这差最后几步的大棋……

飞燕随着骁王出了宫门后,便坐上了马车。

骁王在宴饮的时候,一直神态如常,可是入了马车却是脸色阴沉了下来,一把握住了飞燕的素手,拆开裹手的巾帕看着那手心处的伤口。

“只是不小心握紧了头钗,没有什么大碍的……”飞燕直觉自己今日在宫宴上醉酒失态,便是困窘得急于抽回自己的手。

“别动!”骁王难得冲着飞燕语气严厉地说道,反复看了看后,便冲着马车外的侍卫道:“去,将长云先生请到本王的王府里来。”

这个长云先生与自己的阿大乃是至交好友,虽然医术精湛却也是闲云野鹤的性子,上午去阿大家里与阿大闲聊时,无意中听到了长云先生回京的消息,便是正好请他来给飞燕瞧上一瞧。

当年沈皇后生骁王时难产,也恰好时长云先生前来接生,在那沈氏的肚皮上插了一针,正扎在肚皮里握着脐带的小手上,让他痛得一松,这才救下了母子二人的性命。所以骁王对待这长云先生也是如同自家人一般的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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