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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15)

霍允也是想起了故人,心里难免生出感慨,想着从新野起义至今,期间颇多的凶险磨难,当终于位登九五时,心里难免有了孤家寡人的寂寞:旧日相识为何都死的如此匆匆?

如今这般的龙颜威赫倒是摆给谁看?想那汉祖刘邦衣锦还乡,宴请亲朋乡里十日,可不单单是酬谢亲友,要的无非也是这种今非昔比的淋漓畅快之感。

想到这,齐帝竟是不再提那国舅沈家的话茬,话锋一转道:“如今除了边疆偶有叛军为乱,大部分地方战事平息,正是需要定国安邦的良才时,如今前朝的望族大家的余威犹在,倒是不能一味的排挤,冷了他们要做大齐贤臣的心肠。

尉迟瑞将军在前朝声誉极高,又是战死在了与齐军对峙的沙场,同情他的大有人在。那沈家的二小子也是个混账,就算他的皇后姑母隆宠着娘家,又怎么可这般的张扬,听说抓捕的时候,闹得满街市的人都看到了。你看吧!明日朝堂上的那些个遗老们就得那这事做文章,参他一本!

新朝第一年科考在即,要是有前朝贤臣遗下个孤女,被你这大齐的二皇子始乱终弃,传扬出去,倒是显得霍氏皇家的气量太窄。寒了想要归附大齐雅士之心……且收了府里做个侧王妃吧!”

霍尊霆闻言人仍有迟疑:“只是这样,岂不是下了舅舅一家的脸面,母后那里……”

这时齐帝已经是歇息够了,准备继续批示奏折,便是说道:“沈家教子不严,在闹市滋事,暂免他骁骑营统领之职,在家中反省去吧。”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书房。

从宫里出来时,护送骁王一同前来的肖青正等在宫门外,见骁王出来便赶紧问道:“二殿下,皇帝是否降罪?”

霍尊霆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回府吧!”

可是肖青还是有些担忧,最近在朝堂上,皇帝似乎看着二殿下甚不顺眼,几次斥责。此番竟是因为个卖粥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皇帝岂能不降罪?

想到这,在半路上,身为老部下的肖青还是忍不住多嘴道:“骁王,不是属下妄言……实在是您这次……也太出格了,那国舅在朝中如日中天,群臣莫不敬重于他,连皇帝也敬重他三分,可您这般羞辱沈家,这……还是明日去国舅府上赔罪去吧!”

霍尊霆离得宫门老远了,才慢慢开口言道:“群臣信服……肖青,你觉得权臣做到这点可是好事吗?”

肖青被问得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霍尊霆接着道:“沈家为我霍家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父皇分外敬重于他,但是沈家已经出了一位国舅爷了,父皇是万万不会让沈家出第二位了,这才是明明我大哥身为太子属意沈家女儿,却求之不得的真正原因。可父皇又不能彻底驳了沈家的面子,便顺着我那表妹的意思,赐婚给了本王。

父皇将那沈静雅赐婚给本王,本王若是欣喜若狂,自认为得了国舅的靠山,恨不得立时金屋藏娇,才真是会惹恼了父皇,现如今,本王下了他沈家的脸面,也给了父王可以收回金口玉言的借口啊!”

说到这,骁王微微冷笑:沈茂公虽然表面谦和,但谁能保证他毫无野心?他主管户部,可是沈家的亲友子孙却主管着诸多的要害关卡,沈氏外戚坐大,母后跋扈,一直是父王的心病。今晚的晚膳,父王吃得甚是畅快,竟是比他还多吃了两张髓饼,若不是碍着母后脸面那一节,只怕是要好好犒劳一番他这个贴心的儿子了。

肖青听到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佩服骁王揣摩透了霍允的心思。

这霍允生平便是好效仿圣德先贤,极其注重名声。当年新野起事,世人皆以为是二皇子不顾纲常,杀害了前朝太子,逼迫着父亲造反。

可是他们这些新野旧部,心里最是清楚,霍允反心早就酝酿已久,新野的的兵工铺子里的铁水整整半年日夜不停地滚热,煅烧。那太子巡城也是他霍允一意的相邀才得以成行。

可是临了,却又示意着主子杀掉太子,搞出个“儿逼父反”的阵仗,倒真是成全了一番仁君的美名。倒是不枉费了霍家族谱里搜刮的那些个金光闪闪的圣人先贤们。

只是这不仁不义的骂名,却由着他们的二殿下背负,明明二殿下战功斐然,却不能立为太子,也是因为他亲手杀了前朝太子,有了这样洗脱不清的污点……当真是个滴水不露的老狐狸,也难怪群雄逐鹿,最后是他当了皇帝。

可是主子也是够奇怪的,明明被利用了,却从不见他羞恼,竟是有些甘之如饴,当真是当了别人的踏脚阶石?

回到王府里时,已经临近午夜,当他来到客房时,便看到飞燕和衣躺在床沿边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也难怪她睡得沉,实在是昨日一宿未眠,白天又担忧着敬柔,现在知道堂妹安稳,叔伯与鸳鸯也伤势平稳,便是放下了心,坐在客房里静等着骁王归来,确实在是耐不住排山倒海的困意,便先躺在床上小憩片刻,却不曾想骁王居然悄无声息地就回来了,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床榻边。

第13章

趁着窗外正好的月光,骁王低头看着那张熟睡着的姣好的面庞,慢慢地伸出了手掌,修长的手指脸颊娇嫩的肌肤上轻触,慢慢地移向形状美好的嘴唇。指尖传来的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隐在夜色里的男子眸色加深,禁不住微微地低垂下了头,慢慢地凑近那吐着香兰气息的芳唇上……

此时飞燕正在梦里,沿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山路艰难前进,这条路是通往白露山的悬崖的。她曾经无数次沿着这条山路登上山顶去查看周围的地势。可是梦里,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身后追赶着自己,而这条熟悉的路,却陡然变得崎岖,每前行一步,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她抓着山坡上的树根使尽地牵引着自己的身体。可是脚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坠着她。

她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看见一条粗长盘踞的毒蛇吐着殷红的信子,盘附住了她的脚踝,身后是熟悉的声音高喊着:“燕儿,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

那声音让她一抖,就像这脚下的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她不敢,也不能回头,只能举起石块用力地砸向毒蛇,然后继续往前爬去,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她终于爬上了山顶,可是当她抬头时,浓稠的迷雾间却发现一只深眸的猛虎,正张开血盆大口立在山顶的岩石之上。她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那猛虎已经猛扑了过来,将她重重地压在了身下,锋利的牙齿逼近了咽喉,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虎口喷出的灼烫的热气……

不要……她用力地扭着身躯,被虎爪钳住的喉咙几经挣扎,终于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哭喊。

当声音冲破喉咙的那一刻,紧闭的眼儿也陡然睁开,飞燕猛地坐起身,拼命地大口喘着粗气。

可是下一刻,她便屏住了呼吸,凤眼微睁,瞪向立在了床榻边的黑影:什么人!

刚想大喊,却闻到了来者身上那似曾相识的草药膏的味道,她今日追赶在骁王的身后,一直被这种独特的香味萦绕在鼻端。刚在梦魇里历劫归来,心情尚未平缓,所以脱口而出的话也是语气极其恶劣:“骁王!您向来闯入女子闺房犹如无人之境吗?”

话音刚落,飞燕也借着破晓的晨曦看清的周遭,猛地醒悟过来,此处乃是骁王府的客房,并不是她的闺房。虽然骁王此举不妥,可是是她不小心睡着的,也实在没有立场去谴责大齐堂堂二殿下进入自己府内的房间。

被飞燕厉声谴责的骁王倒是没有恼火,只是语调平静地解释道:“尉迟小姐的鼾声甚大,本王很难当此处为无人之境。”

飞燕被他的话弄得登时脸色微窘,她并无什么打鼾的习惯,难不成是太累了,打鼾而不自知?

此时天色已经渐凉,但室内犹有些昏暗,门外的宫女已经执灯入内,将内室熄灭的几盏落地鹤鸣长灯点亮,骁王清楚地看到那素白的脸庞上腾得升出一抹红霞,微微露着银牙,有些懊恼地咬着她那莫名嫣红而微微湿润的下唇……

骁王忍不住眯起了眼儿,慢慢地坐在椅子上,大掌搁在扶手上,轻轻地捏动着指尖关节。

被骁王这么一吓,倒是消散了懵懂睡意,飞燕整了整自己的发鬓衣衫,赶紧下床给骁王施礼:“民女一不小心睡着了,方才睡得有些糊涂了,还请骁王恕罪。民女代堂妹先谢过骁王的大恩。”

霍尊霆坐在长椅上接过侍女端来的香片茗茶,饮了一口后才道:“不用太过感激涕零,本王帮人向来都是有条件的。”

飞燕闻言警惕地抬起头道:“骁王尊贵若斯,民女这里有什么好相与的?”

“本王遇到了一件不喜的婚事,便是想请姑娘你帮本王解一解为难。”

尉迟飞燕一皱眉,低头道:“民女人轻言微,二殿下的亲事乃是皇家的大事,岂是吾等小小女子可以参与的,骁王恐怕是缘木求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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