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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171)

沈皇后没有想到皇上不动声色,竟是早就知道了乐平怀了外胎的荒唐事。可是紧接着她就被皇帝的话堵得是心内气炸:竟是过了半响,才从嗓子言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足有两个时辰,皇后才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从殿内踉踉跄跄地走出,平时甚是注意妆容得体的皇后,此时竟然是鬓乱而钗斜,眼睛红肿得老高,竟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她如同被秃鹰偷袭,骤然失去了鸡雏的母鸡般,黯淡着神情,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凤辇之上……

第二日,皇宫中传出消息,安庆公主在淮南身染暴疾,只几日的功夫,便抵挡不住病靥,已经不幸夭折,帝后骤失爱女,怆然悲痛,举国尽悲……

虽然安庆公主幼年早夭,让人唏嘘,但是过不了几日,宫里便是传来了喜讯,冲淡了几许悲意。皇帝新纳的姚贵人十月怀胎诞下了龙子,过称足有七斤,白嫩可爱,足以慰帝心,让静寂了许久的后宫又平添了儿女绕膝的乐趣……

安庆公主薨落的消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时,漠北之地还未及得到消息。

北疆一条穿梭于山岭之间,被进山人生生踩出的小路上,两个当地老农打扮的中年人各担着一担货快步走着。一个人挪了挪肩上的担子,露出一身壮健的肌肉,回首对同伴道:“快走几步,越过这道山梁,就是夫人通知的汇合之处了。”

山梁这边的一个拐角,卫宣氏正坐一处山崖下的阴凉处,身后站着两个北疆的壮汉卫宣氏静静地坐在山石上,不时抬头向远处打量。直到日头快要落山时,远处终于出现了两个身影,卫宣氏连忙站起。不久,等身影走进,正是刚才两个中年人。

中年人看到卫宣氏,慌忙放下担子,过来施礼道:“见过夫人”

卫宣氏待得眼内闪过一丝病态的欣喜,慢慢地站起身来,漠北的天气无常,身边少了鸣蝉的贴身服侍,她略略的感染了风寒,面容愈加的憔悴,她开口说道:“金侍卫,袁侍卫,快快请起。却是辛苦两位了。”

她的眼光却是瞟向了被金侍卫放在一旁的担子。

金侍卫将担子提过来,掀开盖子,里面放的是蘑菇等山货。将山货拿出,露出下面的盖子,拿起来,便露出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睡得昏沉的女娃。

卫宣氏看了一眼面色焦黄的女娃,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就是我特意嘱咐带来的货吗?”

金侍卫说道:“是的,夫人。这是我们跟踪许久后才得手的。怕她喊叫,我们一路上灌药,让她沉睡。又给她换上普通农家的衣服,脸上涂上黄蜡。北疆多抢匪,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以为我们偷了乡下农家的小孩卖钱。”

卫宣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金侍卫老成持重,这趟差事交给你算是对了。你们且随我回去。”

这担子里的女娃便是千金难换的宝贝,只要她运用得宜,一定能赢得翻身的本钱……

就在他们起身准备离时,突然有人朗声道:“卫夫人,好久不见。”

卫宣氏一抬头,却看见宣鸣不知何时,带着一队人马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谷口。

第150章

卫宣氏心中一阵乱跳,宣鸣如此诡异地出现,必然是对自己不怀好意。她强自按下心中的惊恐和愤怒,微笑道:“好久不见。晋王真乃大才,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游刃有余,将别人握与股掌之上。哪里像我这一个妇道人家,毁家败逃,苟延残喘,还望晋王提拔一二……

宣鸣笑而不语,心中却是叹息,这个女子实在不是普通之人,能屈能伸。彼时在淮南,她强己弱,她趾高气扬,数次有谋己之心,都被自己避过。现在己强她弱,她便谦卑地自称,浑然没有前些日自己射杀她侍女时她眼里露出的那种刻骨的仇恨。然而越是如此,自己越是不能留她……盖因她和自己都是同一类人,纵然世道艰险,被狠狠掷于地上,踩进泥里,也总能寻到机会,破土而出,化茧成蝶……

只是这带毒的蝴蝶,终究是不能留了。他素来知道这妇人的癖好,自己那日下令射杀的乃是这卫宣氏的心头之好,少不得留着怨毒在心。

她与那胡戎一系交情甚好。早在淮南时便是结下了情谊,可如今她并不能为自己所用,倒不如……除掉的干净,免得生了祸患。

宣鸣眼波不兴,可是卫宣氏却是隐隐猜度出了,她半咬着嘴唇道:“此前与晋王共商大计,可惜被那尉迟氏临时搅得大乱,当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我又精心备了一礼,奉于晋王……”

卫宣氏被宣鸣围堵在了这不毛之地,便是打着主意要把安庆公主作为礼物送给宣鸣,争取逃过此劫。然后再把消息泄露给大齐霍家,让这两个仇家狗咬狗去,自己在旁窥得时机再得其利。

可惜,宣鸣却是杀机已动,压根不想再听这个顶着宣家的名头,妄想着鸦雀变凤凰的野心女子之言,只是轻轻挥手,身后的人马抽出宝剑,向卫宣氏身后的侍卫杀去。金侍卫和袁侍卫奋力抵抗,几个北疆招募的侍卫却是不肯尽力,一边躲闪一边纷纷高叫:“我们和这个婆娘不是一路,是她花五千里银子请来的,大人且请住手,我们愿奉上银两,只求大人能放我等离去。”

宣鸣背负双手,举首望天,神态从容安静。伴着兵器相交和几人死前的惨叫声,长衫飘摇,俊美如画,静静地站着,落日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呼啸的山风吹掠起他的衣袂,凭生了一股飘飘欲仙之感,仿佛他与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毫无干系,径直神游在了五行之外,随时都能凭虚而去。

待得众人退回到宣鸣的身后,前方剩下的只有两眼赤红的卫宣氏和她旁边的两个担子。

宣鸣这才移了目光道:“你终其一生,不过是想入了皇家的宗祠,真是不知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入了魔障?皇家?有甚么可好的?人生在世,也不过是求得天地间的畅快写意,吾不幸生于皇家,自是不能解脱,可你却是处心积虑要要入这腌臜龌蹉的宫廷之中……也罢,今日便是成全了你,你死以后,便是立一碑文赐你一“宣”字可好?

卫宣氏被折辱得浑身都在战栗,这血脉乃是她此生解不开的心结,便是睚眦怒喝:“我本就是宣家的公主!是那该死的皇后,她在我滴血的碗内做了手脚!论起来,我还是你的姑姑!哪里轮到你这小辈的折辱!”。宣鸣慢慢的走近她,手指轻轻摸着她的喉咙,微微用力,卫宣氏便软软地倒了下来,在临咽气前,她看到宣鸣抽出匕首,轻轻划开了她的手指,又在用一旁的胡人的头盔倒了些清水,将她手指上的血珠滴在了头盔内,然后又将自己的手指划破,将血滴在了头盔内,那两滴血珠奇迹般的融合了。

卫宣氏心内一阵的激动,可是喉咙已经被捏碎,实在是难以发出半丝声响,只能抽搐得蠕动着嘴唇,只听宣鸣温柔的声音说道:’虽不是母子,但是血依然能融合,便是说明这滴血认亲的法子,实在是不可信的……你知道吗?我的那位皇爷爷一早因为太过荒淫,而便是不能生育的了,别说是你,就连我的父王也不是……”

这前朝最大的隐秘,终于在卫宣氏的耳边轻轻诉说完了,卫宣氏激动得浑身都是在抽搐,无力的手拼命地抓挠着地面,似乎在控诉着自己的不甘,可是在宣鸣慢慢倒掉那头盔里的血水时,这个经营半生最后却是落得孤家寡人的女子,终于停止了抽动,两只血红的眼儿也变黯淡了下来……

宣鸣站起身来,让身边侍卫倒水,他慢慢地净手,然后打算离开。可是就在这时,一个上前勘察的侍卫揭开了其中一个担子,扬声道:“晋王!快来看!”

宣鸣扬了扬眉,慢慢地走过去,只见那盖着破布的担子里,赫然倒着一个粗布裹身,脸色蜡黄的女娃娃。

侍卫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回道:“还有气儿,可是要杀掉?”

宣鸣此前从未见过这位霍家的小公主,加上她此时的乡野打扮实在是与那粉雕玉砌的皇家金枝相去甚远。是以一时间,宣鸣并没有看出她的身份。

他不由得联想到了卫宣氏此前说过的话,厚礼这个黄毛丫头?看上去便是乡野间拐来的孩子,联想到卫宣氏的癖好,不由得想到莫不是买来的丫鬟,填补那鸣蝉的空缺?

想到这,宣鸣倒是扬了扬眉:美目微微流转着暗光,淡淡道:“先带回去,待她醒了,再仔细盘问她的名姓。”

于是侍卫从担子里抱起那睡得昏昏沉沉的女孩,翻身上马,赶往了白露山的大寨。

白露山樊景的旧部众多,那阿与虽然靠着腹内的“遗腹子”,合情合理地继承了大业,可是却并不能服众。

幸而当初她深陷贼窟时,遇到了这前朝的皇子宣鸣出手相助,才幸而逃得一劫。

白露山上前朝的能臣不少,自然是有人曾经见过这位前朝太子的嫡长子。正统的宣家血脉,如何不能服众?更何况这位晋王实在是有不亚于……甚至超越了樊将军的才情,只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便是带领了白露山的部众击退了胡戎的进犯,成功挽回了劣势。战功一立,他在白露山的威名无人能敌,但是毕竟好似要掩人耳目,是以,除了白露山的几位心腹能臣,晋王对外便是以白露山先前的军师诸葛先生自称,待得时机,再揭竿而起彻底反了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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