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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181)

萱草走到洞外,双手捧了一把雪回来,抹在宣鸣敞开的胸口上为他降温,所幸她在白露山的医帐里是见过大夫如何处置发烧的病人的。

可是看着宣鸣那干涸的嘴唇,萱草知道如果不采取些特殊措施的话看,这神仙一般的晋王怕是熬不过这个关卡了。

她紧了紧自己略显破旧的衣襟,取出宣鸣身上的剑,走出洞口,来到几棵弯腾树下挖掘了起来。白露山上缺衣少食的日子虽然衣襟过去,但是不少将士还是喜爱挖取野味。

萱草便见过几次有人在这种树下挖出一种白色的块茎。这种块茎用水煮了,味道并不太好,略带着土腥味;但是若用火烤食的话,土腥味便慢慢地散发出去,继而变得香甜起来,倒是美味得很。萱草在这白露山上唯一苦苦钻研的技艺便是美食,每天立志着丰富自己的饭碗,自然将这烤块茎的手艺掌握得甚是纯熟。

只是天寒地冻,用软剑挖掘冻土十分的艰难,费了好半天,萱草也不过挖出来小小的两块块茎。萱草又捡了一块裂开的拳头大的硬果壳,里面盛满雪,再捡了些干树枝回到洞里。

她先把块茎埋到刚才火堆的灰烬里,然后又铺上一层干树枝,点燃起来。装满雪的果壳也是依样画葫芦,放到火堆里。不一会,果壳里的雪便融化成水,沸腾起来。

萱草把衣服套在手上,快速地从火堆里取出果壳,待有些冷却后,用冻得有些红肿的小手捧着来打宣鸣身旁,慢慢地将果壳里的水倒到他嘴里。宣鸣的嘴动了动,不自觉地喝起水来。可惜大半还是倒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惜果壳太小,雪水稀少并不够喝,但是萱草的精神却是为之一振。她转身快步跑出去,在洞口周围又捡了几个果壳,装满雪,回来放到火堆旁。

饮了些水,加上萱草不断的捧雪为他擦拭身子,宣鸣的高烧却是有些退了,他慢慢地睁开了眼。依稀中,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正坐在火堆边,小心翼翼地剥着白色块茎的皮。许是被烫着了,不时的用小手指捏着耳垂,小心翼翼地吹着。剥皮干净后,她轻轻地嗅闻着,狠命地咽下几大口口水后,端起块茎来到他的面前。

当看到宣鸣醒转过来后,萱草十分意外,欢快地说了一声:“呀,你醒了!”

宣鸣没有说话。他微微眯起了眼儿……

其实自己刚才昏迷前,实在是没有了气力,不然定然要将她捆绑起来。昏迷受伤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让发生,而她,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十分可疑的女娃。若不是为了查明她的身份,他是断然不会将这女娃留在身旁的。

可是,当他醒来后,看到那女娃,在火堆面忙碌的小小身影,竟是突然有种心安的感觉。她并没有趁机搞鬼,脖子下的湿漉感觉,更是说明了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

这只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小丫头,就如刚刚断奶的小奶狗一般,自睁开的第一眼起,便将自己当成了她的主人。

宣鸣知道现在只有补充体力,才能熬过这一关,当下也毫不客气,费力地将那吹凉的块茎吞入嘴里。这时,萱草又端着几个果壳,将晾好的水给宣鸣喝下。那苗疆的刀伤药却是既能外敷也能内服的,宣鸣就着水也吞下了几大口药粉。

肚里进了这些东西,人便精神了一些。只是块茎太少,两口吞下后便是没有了。萱草静静地蹲在一旁,一边看着宣鸣狼吐虎咽地吃下块茎,一边抿着小嘴,慢慢地喝光果壳里的水。

此时,洞外的风雪愈加地大了。洞里虽然有篝火却也是寒气逼人。宣鸣看着萱草瑟瑟发抖的样子,原本白嫩的小脸冻得发青,一向与人保持距离的他,竟是难得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大氅一角,淡然说道:“现在天凉,过来吧,可以暖和些。”萱草立刻迫不及待地钻进大氅里。

宣鸣因为发着高烧,身子烫烫的,宛如一个大火炉一般。他皱着眉,不习惯地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小肉球不适地往后推了推,可是那绵软的一团却是如影随性,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宣鸣微微抬高受伤的胳膊,不再躲避。

那女娃的手脚俱是凉的,小脸蛋也像是冰窖里的块冰一样冰凉。疲惫的女娃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可是肚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宣鸣听着那一声声隆隆的肚肠声响,在昏暗摇曳的篝火旁闪现出了一抹笑意……

到了第二天,宣鸣的高烧终于是退了。他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茫茫白雪,却是微微皱眉,心中却在思索为何那些猎户会突然发难?如同被钱财驱使的亡命之徒……心中一时没有头绪,只能日后慢慢查明。

再过不了多久,邱天便会领着侍卫们就会赶来了。出了地道后,他便不时留下特有的印记,这是和邱天早就商量好的,他们出了金门关后就会循着印记来寻自己。

此时,九曲山的风雪已停,可是出了这山口,谁也不知将会有怎样“风雪”交加在迎接他……

第159章

果然如宣鸣预料的那样,邱天收到沿途的信息,便赶来与他汇合了。

出了九曲山后,便马不停蹄地奔回了白露山。

宣鸣身负重伤的事情,惊得阿与公主花容失色,挺着大肚便要亲自给宣鸣上药照料伤口,却被宣鸣以男女授受不亲婉言谢绝。

最近也许是因为有着身孕的缘故,这阿与的情绪起伏很大,没有了丈夫竟然将整个心思全扑在了宣鸣身上,言语间的暧昧依赖,真是明眼人都看不过去的。

待得她出了房门后,邱天才冷冷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竟是不知自己是个甚么东西?竟是这般痴缠着晋王?当初他随着晋王救下这女子时,她被那几个逃亡的匪徒带在了身旁,当冲进匪窝时,她便衣衫不整,睡眼迷蒙地躺在床榻上,身旁是两个裸着的大汉,被困在贼窝的这些时日,经历了多少男子便是可想而知。

这般污烂了,换个知廉耻的妇人,一早便是要咬舌自尽的,哪里还会怀着孽种妄称是亡夫的孩子?

可是这阿与便是如此厚颜无耻地去做了,而且,她自恃乃是白露山的当家主母,竟是打起了晋王的主意……

想到这,邱天便是觉得一阵隐隐的厌恶。

一转头,邱天便又觉得另一种头痛了。只见那侍女萱草正不管不顾地将脸伸进一只大瓷碗里,挥舞着小汤匙,将厨下为宣鸣做的姜糖水鸡蛋吃得干干净净!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现在就算递过来一只桌腿也照啃不误!

红蔗糖和姜末熬炖的热热的甜汤,再加上形状浑圆,轻轻一咬便冒着蛋汁的卧鸡蛋,充盈在口腔里时真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

邱天刚刚要瞪眼睛,宣鸣却淡淡地说:“是我让她吃的,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且让她吃了吧。”

既然晋王这么说了,邱天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狠狠瞪了这半点婢女本分都没有的小丫头一眼。

等到萱草意犹未尽地捧着搪瓷碗出去时,邱天便将在金门关离见了萱草告示的事情,讲给了宣鸣,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了私自揭下的告示给他。

宣鸣展开了那告示,这画像倒是画得活灵活现,有几分萱草的灵动……可是,一个小小的粮官庶女真的值得这般大张旗鼓的张贴告示寻找吗?

换了一般的人家,女儿被拐便是失了名节的,若是宣扬出去,岂不是家门大辱?更何况是庶女,冒着有辱门楣的风险而张贴告示……内里必定是有隐情。

宣鸣调转目光望向窗外,萱草正捧着几枚新鲜的果子一蹦一跳地坐在院内的小厨房的门口,晃着小脚,先用一旁的水盆里的水净了手,然后执起一方素帕在手心手背上轻轻按压吸干了水分。虽然是个稚龄女童,可是举手投足间竟然是大家闺秀之气。待得擦干了手后,她才用小刀将一颗苹果去皮切开,然后将小块的苹果按着花瓣的形状码在盘子上,然后才端起盘子朝着屋内走了过来……

一个粮官的庶女?宣鸣微微冷笑,虽然是失了记忆,可是这女娃的一举一动无不显示了她之前过的可不是一般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记得刚来到白露山上的那几日,穿了粗布衣服,竟然把脖子磨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害得她整日直着脖子抓着衣领。可见以前穿的定然是锦罗绸缎。

区区一小吏奉养得起这般的金枝玉叶吗?不过竟然是这般兴师动众的悬赏,卫宣氏拐来的究竟是哪一家的孩子?

就在这时,萱草入了房内,而宣鸣也适时地将那告示收叠了起来,微笑着任凭那女娃用小竹签插起一块果肉递到了他的嘴边……

小乡村的惨祸因着大雪阻路的关系,传到骁王的耳中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当骁王亲自带队来到九曲山时,搜遍了全山也没有半个踪影,倒是一处山洞里发现有人过夜的痕迹,那地上血迹斑斑的样子让人一看,便有些揪心,也不知安庆有没有受伤。

骁王沉着脸唤来村里的保长询问昨夜带着那女娃逃走的大人,保长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可是满脸还是掩饰不住的哀叹:“细瞧过那人的全在小院子里被杀了,我也询问了那卖马给他的人,可是当时那拐子披着大氅,戴着帽兜,压根没瞧真切脸儿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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