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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89)

尚有几位贵妇方才也是一同下楼准备离开,见了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

虽然有些贵妇先前也是见过骁王的,却从来不知他私底下与府内的侧妃竟是这般的亲切不拘小节。

自己府里男人与女子共骑一马的热情,也只有府里纳了新宠时才有,哪里会轮得到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正妻?想到这,自然是一股酸意直往上冒。

其中一人道:“当街便拉上马?难道这也是京城里的时鲜做派?倒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看不懂了!”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有什么看不懂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今日男人如何恩宠,明日得了新鲜的,也就被丢弃在了一旁,倒是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

卫宣氏也下了楼,听着这些个妇人们的闲言碎语,望着远处的马蹄扬尘,隐约可以看见伉俪相拥的情形,目光微微地转冷。

她立在街边站了一会,便转身上了马车回转,回到府中时,南麓公也不在府中,时直年关,淮南上下便是有数不清的应酬宴席。如今因着骁王的搅局,稳定民心不易,邓怀柔也是一刻松懈不得。

卫宣氏回府时,几个侍妾皆是出门相迎。

那白氏再不复初入府里的鲜嫩,平复了当初猎场的惊吓,将养好了伤势后,发现竟然是已经怀了身孕,害喜得厉害。按理说,这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该是更加精细。

可是自从她开罪的卫宣氏后,自己的月例用度俱是削减了不少,如今正值隆冬,屋里若是没有炭盆,阴冷得很,这几日她害了寒症,咳嗽得厉害,便是央着管家看在腹内公侯骨血的份儿上匀出些个木炭来。

可是管家也是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与其求我,你还不如去求那鸣蝉姑娘,她倒是能在夫人面前说得上话……”

看着眼前如同过了花期,迅速萎靡的妙龄女子,管家也是心内摇头:“也是蠢得自找的,得罪了夫人还妄想着平安产下腹内的胎儿,依着夫人的意思,便是孩儿生下了,她也是不会留在府里了,造孽啊……”

白氏闻听了此言,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感激涕零,便是趁着卫宣氏回了院落时,一把拽住了跟在后面的鸣蝉,小声地求道:“鸣蝉姑娘,最近我的屋内实在是阴冷,可否请姑娘想想法子,多通融些木炭火盆,不然我这腹内的孩子实在是顶靠不住……”

说着,便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塞到了鸣蝉的手里。

鸣蝉用眼睛扫了下手里略带瑕疵的镯子,笑着又把它套回到白氏的手上:“说到底,您也是这公侯府里的主子,怎么可以这般?不过是火炭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是府里的下人惫懒该打,一会奴婢安排人送去便好了。”

白氏压根没想到竟是般的顺利,心内对这鸣蝉自然是感激不已。待得松了握住鸣蝉腕子的手,才瞧见这个侍女手上戴的那对羊脂玉的镯子,竟然是上乘通透得能滴出水儿来,一看便是价格不菲,就算是一般乡野官宦人家的正妻都不见得有这般的美玉……

看到这,再看看自己腕子上那对镯子,顿时心里酸楚难言,原以为入了侯府做了南麓公的侍妾,便可以是人上人,没想到居然是胡混得连个夫人身前的侍女都不如……

安抚完了白氏,鸣蝉才入了院子。先命外院的婢女打了温水净手,才入了屋内,开了衣柜,取出卫宣氏的便衣,拿来替夫人换上。然后扶着她躺在软榻上,替她轻轻捶打着小腿,轻轻说道:“方才那白氏冲着奴婢讨要木炭,夫人您看……”

卫宣氏漫不经心地道:“看她那模样倒是病得厉害,想必生出的孩儿也是难以健康聪慧,原先想着她知书达理,现在看来倒是蠢得厉害,这孩儿……不生也罢。”

鸣蝉笑着言道:“先天固然重要,也要看教养他的是谁,依着奴婢看,府里侍妾之前所出的公子不够聪慧,俱是教养之人不够得法。这白氏要是生产完便殁了,正好可以将那婴孩抱来给夫人教养,自己贴心从小养出来的,自然才能对夫人忠心孝心兼备,以后才可继承公侯的大业。”

卫宣氏工于心计,醉心权术,但是向来懒理后宅的事宜,对婴孩也向来不亲近,所以从来没有动过抱养的念头,可是听鸣蝉这么一说也深觉有理,倒是动了“去母留子”的念头,便是点了点头:“这些个后宅琐事,你看着办便好。”

说完,卫宣氏微微闭着眼,突然伸手握住了鸣蝉的手,鸣蝉笑着问:“可是奴婢捶得重了?”

卫宣氏懒洋洋地道:“老是不歇着,仔细一会子又嚷着手疼,且停停,让后厨烧了了水,我要去后面的温池子里泡一泡,你也跟着一起活络下身子……”

鸣蝉闻言脸色微红,歇了手去,转而坐到了卫宣氏的身旁,俯下身子替她揉捏着头部的穴道,柔声低语:“夫人为何这般闷闷不乐,可是因着那妖道的胡言乱语?若真是如此,奴婢只管入了夜,领几个人摸入道观宰了他便是了。”

说话的声音依旧是白日里的轻柔,可是话里的狠厉却是让人汗毛微微竖立,让人不寒而栗。

卫宣氏慢慢地移动下身子,将头靠在鸣蝉的大腿上,缓缓地睁开了眼,伸手轻抚着侍女的眉眼道:“且先留他一命,这人……应该是我的一位故人。”

第79章

若是没有看错,他应该是……

卫宣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任凭着那轻柔的手在自己的太阳穴出轻柔地按动着……

这几日骁王府的年货倒是置办得甚是整齐。魏总管现在是钱银多,底气足,就连小满财也置办一身红缎的小褂袄,神气活现地立在院子朝着每一个走过来的人摇着尾巴。因着乃是魏总管的“救命恩狗”,小满财一向是横逛王府的八大院落,新褂子上身立刻得意地四处巡游炫耀。

昨儿淮南竟是罕见的下了一场薄雪。稀稀落落的雪花自然是不能与北方铺天盖地连绵的鹅毛大雪相比,但是到底是增添了几许冬意。

书房轩窗下的一束梅花悄悄地吐了红蕊,其中一枝悄悄地伸向窗口,竟有些破窗而入的架势,急于窥探着屋内的情形。

此时屋内一个身着梨花白天水长裙的女子,正手执一子犹豫不决。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半倒在榻上,宽大的烟色便袍用束带拢在腰间,幽暗深邃的眼眸含笑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女子。

“燕儿可要快些,本王可等得要睡了。”

飞燕却是纹丝不动,不为所乱的模样,仔细一看原来他们下得不是棋而是类似沙盘一类的演兵盘。

当初骁王拿出这小沙盘时,飞燕着实一愣,犹记得父亲在世时,自己也有这样的沙盘锡兵,那时的她还没有经历这人世间的诸多离愁,手执锡兵在方寸的沙盘上冲得一往无前,直至头破血流,便就此怯步不前。

如今远嫁在了淮南之地,人在异乡却见到了这类似旧物,一时心内的感慨是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当素手执起那兵子,竟是悬了千金之重。

可是不待她婉言拒绝,骁王已经坐在她的面前,开始派兵布阵,那般的气势,竟是不容反驳的。无奈之下便是跟着走了一盘。

可是骁王竟是用一种大军压境的气势,没有几个回合就横扫了自己的锡兵,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压了她的几个锡兵而已,自己晚上也是给他压的,可是……那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实在是得意骄纵得欠打,就是那样将薄薄的嘴角微微勾起,窗外的阳光被白雪映照,投入屋内,在他露出的那一口白牙上闪烁着刺眼的光。

也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总能激起飞燕早已为没有了的好胜之心。那一刻,衬着窗外的白雪红梅,倒好似重回了北地一般,那时,她乃女反贼,他是篡权之臣子,在穷山恶水间,竭尽其能欲置对方于死地,角声铮铮,刀剑寒,那是经历过便再难忘记的惊心动魄,热血滚滚。

当再次开盘,飞燕渐渐变得专注,认真琢磨着每一次的阵型变化,寻求破解重围之道。可是无论她如何设伏兵,声东击西,骁王就像捏住了她的七寸一般,总是出其不意狠准稳地截断了她的退路,痛下杀手。

这样飞燕每次移动阵型变得更加慎而又慎,谁知他竟是在一旁还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被他催促得紧了,左右权衡以后,认为万无一失,只要最后一击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便是终下决心将代表骑兵的兵子落在了阵型的北翼。

可是兵子还没落地,骁王便不慌不忙地将西路的步兵调遣过来,阻断了骑兵,而骑兵被尽数消灭后,飞燕再无后援可用,眼看败局将定了。

这男人是明知道她会落入陷阱,才会不停地出言催促她吧?一连输了五局,且一次输得比一次难看,竟有种孙猴儿落入如来的手掌心的感觉,竟是怎么也翻滚不出去了。

饶是一向沉静的飞燕也开始着了恼。恰好穿了新狗褂子的满财一路巡游到此,正得意地咬着门帘子要往书房里钻,便是轻轻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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