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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情寐语第2部(96)

小童朝他递过去一个大酒葫芦,他接过喝了一大口,眼看此时明月当空,有清风徐来,送寒鸦数声,便随口吟道: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隐莲

文/慕容红菱

一、招亲

白猫在辞树阁阅尽临安城少年的疯狂,想起当年的自己。

闺阁主人婉莹三十年前正是方桃譬李、才貌过人的妙龄,心气甚高,觅良人不抛绣球、不设擂台,每天约见十位渴慕已久的少年郎登阁对话,要求面若潘安,才学过人,家境殷实。最要紧的,是生生世世只专情于她一人。

无论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富家子弟,还是才高八斗汗牛充栋的青年才俊,个个折戟而归,却激发了男人的好胜心,求约队伍从阁楼底下一直排到城门外。

白猫曾在阁楼窗前偶见她惊鸿一瞥,神魂颠倒,带上绝世琉璃珠和情窦初开的赤诚之心去求亲。对于修为有成的精怪来说,潘安之貌是小菜一碟,更甚潘安都不在话下。从其他猫类手里抢来的琉璃珠有上百年的历史,人类的金银珠宝相较之下不过是粪土。

婉莹眼中露出惊叹的光芒,觉得少年可算得世上无双。但是一开口,白猫的话就成了婉莹说的:“俗不可耐!”

这怨不得一只天天只知吃和睡的快乐猫,人类的智慧学不来,哪有诗词歌赋的造诣,偏生婉莹就爱这些。

被拒之后白猫苦笑,并不信天下男人当真有她期待的翘楚,更无人能证明自己的心,何谈生生世世专情?哪怕是妖类,也不曾十全十美。

但他不死心,天天换着面孔出现,无一例外因学识的硬伤而被拒。

一来二去,楼下的队伍不觉排了三十载。

人人都猜测婉莹的年龄,怀疑她人老珠黄,所有疑云在每年月满之日的清歌台聆听婉转歌喉、见到宛若天人的容貌之后,顷刻烟消云散。

这种神秘感一直延续到登阁对话中,除了月满日,谁也不能见她真容。被约见的少年隔纱对话,重重绿色轻纱,透出影影绰绰的纤细身姿,身边总有团毛乎乎的东西,正是白猫。

他最终还是陪了她三十年——以猫的形态,如此相处反而胜过以人形出现,安然受宠,常年不离。当年被皮相所迷,时间却沉淀了情愫,付出不离不弃的真心,为她保守各种秘密。每日悠闲地看她不紧不慢地提问娇斥,有时还会伸出青筋微露的手将他抱在怀中,曾如蝤蛴的脖颈不复当年白皙柔滑,皱纹早就爬上眼角额头,容光不再。

果然如人所说,表色声象终不过皮下白骨,饶是谁也躲不过年华渐老。

偶尔有好奇而急躁的青年直接掀帘闯进去,四周无故刮起一阵狂风,那人下一刻已经跌在楼下,四脚朝天狼狈至极。

白猫得意而悠闲地舔舔爪子,听婉莹柔声说:“谢谢,今年你已经帮我处理掉三十个这样的粗人了。有时想想,若没有他们陪我聊天,人生也无趣。日子一久,心里总是愧疚和担忧,可是……”

可是事情到这步田地,再没有勇气戳穿谎言。

二、和尚

白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突然感觉一阵无法抗拒的灵压侵入。楼下传来骚动,有人惊呼:“大师……”还有人调笑:“莫非和尚也动了凡心,要见婉莹姑娘不成?”

顷刻间,和尚不请自来,站在辞树阁中,双手合十,挂紫檀佛珠;颔首闭目,披木棉袈裟。

气氛突然肃穆,就连阅人无数的婉莹也不免额头渗出细汗,不过很快逼迫自己放松下来,问:“高僧可有事要问奴家?”

“施主打搅,贫僧是为那猫而来。”和尚抬头,婉莹这才悄悄抬手撩起纱幔,从空隙处瞧见他是盲的,又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一只动都没动的猫?

“猫儿可还记得,你曾找贫僧要隐莲?”和尚始终微笑着。

听到“隐莲”二字,白猫突然蹿下去,跟着和尚走了。

婉莹着急欲追,如果猫儿跑了,这年的登台放歌马上临近,到时可怎么办?还没起身,和尚说:“施主勿要担忧,不久他就会回来。”

这一猫一和尚,遂谈起关于隐莲的往事。

隐莲,藏于西域沙漠,根茎埋于流沙中,随沙而动,不定行踪。所以空有传闻,无人能得。但正是这般不可求,偏偏隐喻佛下莲花,能于婆娑世界中去污浊、净众生,葆灼灼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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