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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美人(2)

作者: 裴顾 阅读记录

红衣用自己的身体贴着男子的皮肉,一只手抚摸着男子的后背,另一只手拂过男子乌黑的鬓发,举止间是说不出的缱绻爱恋。

虽然最初是少年迷恋上了他,可最后却是他爱上了这个世家少年。

他修长的手指在男子的额头轻点,迟疑犹豫了半响,始终还是没有落下手去,最终只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心错付,心甘情愿。

等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男子果然已经走了。

只给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写着寥寥数字:莫寻我,等我回来,一年为期。

那日红衣拈着那张纸条,立于窗前许久。

他要他等他。

那他等。

可他等了许久许久,男子却始终没有回来。

第十一个月,他踏出了别院。

他不想再等到最后一刻。他怕那时依然看不到故人再撑着伞,于山雨中归来。他先走一步,便可以欺骗自己,不是对方抛弃了他,而是自己先放弃了。

他想,也许他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很多时候,我们往往只能看到故事的一面,却不知道故事的另一面。

一个故事翻过去看,其实可能便是另外一种样子。

当初那个白衣无暇、轻歌纵马的世家公子,一人一马,风度翩翩地下了江南,誓要寻到一个天下第一的绝色美人。

他最终找到了这个人,并将他拥入怀中。

这是他一生最为幸运之事。

哪怕前路未卜,哪怕路途坎坷,他也誓要护住怀里的这一抹红衣。

当年的少年始终未变,他一心一意地对待爱侣,真心想陪他一生一世。

家族的书信最初传来之时,他便对祖父申明了,他可以为家族做任何事,除了联姻。他不会让以阑之外的任何人做他的伴侣,一生一世,非君不娶,哪怕一生没有子嗣,他也只要以阑一个。死心塌地,绝不后悔。

祖父先是断了他在京中的产业,后来又派人前来江南架他回去。

京中的产业被人截断,陷入困顿,所幸他早准备了后手,凭他在江南置办的产业,足够他与以阑一生无忧;京中来人,他派遣下属一一拦截,不允许他们探寻到自己的住处,更不允许他们有伤害以阑的可能。

最后祖父实在无法,只能对他道出实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朝堂表面上看十分平静,实际上,江家却已经陷入了一场波澜诡谲的暗流汹涌中,一旦不慎,百年世家可能瞬间倾覆。

祖父需要他回来,家族也需要。

祖父与他定下约定,若他肯回来帮助江家度过皇子夺嫡的难关,他便承认他的爱侣,让他堂堂正正入他江家门,江家上上下下决不会有所非议。

他虽爱以阑至深,一分一毫也不愿分离,可他也不能弃家族于不顾。

他不敢说出真相,因为他知道,若以阑知道真相,必会随他一同前往京中,随他生死与共,哪怕同死共葬。

可他不能答应。

因为,也许......也许他这一去,就真的......再也不能回来。

他要他活着。

那是一个血色斑斓的权利旋涡,一场肆无忌惮的杀戮盛宴。

夺嫡。诬陷。下毒。逼宫。

太子已死。皇帝病危。

那位宠爱了贵妃几十年的至尊不会想到,在他为她赐死了被诬陷的长子、打压下一直拥护太子的江家后,一夕间会天地异变。皇帝病倒在床榻上性命垂危时,也不知会不会对辜负了的发妻和长子生出真切的悔意来。

他是帝都百年世家江家的公子,偏偏他从来都无心政事,一心只爱纵情山水之间。他也曾劝过祖父,勿让江家踏上夺嫡的船,只需冷眼旁观便可保全自身,只是祖父作为帝师,终归还是要拥护正统。

他因不愿掺杂政事才避离帝都,却不想皇帝竟会这么偏心糊涂,太子的地位越发危险。在这个风雨飘摇、生死瞬变的关头,他终究还是为了家族归来。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快,纵然他天资聪颖、算无遗策,但对手步步为营、同样高明。他回来不到一年,太子一党纷纷倒下,皇帝中毒病危在床。之后以迅雷之势逼近的逼宫,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给了他最后的重重一击。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他对家族已尽心尽力,固然他并无悔。

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江家的,他唯独对不起的,唯有以阑。

他若是死了,以阑便再也无法等到他回去了......

火光燃尽凄厉的长夜,血色照亮了天边的残月,宫门之上旌旗撕裂,宫门之下尸骸遍地。带头率领禁卫护卫皇城的年轻将领在这片战场上几乎以一敌百、悍不可挡,杀退了无数敌人,奈何最终寡不敌众,终于还是被人当胸一枪,穿了个正中。

年轻将领望着漆黑的长空仰面倒下去的那一瞬,眼瞳里有一抹赤烈的血红身影闪过,使临死前的男人眼睛里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他微微牵扯嘴角,嘴角边涌出大量的鲜血,他却现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微的呢喃在这片修罗场上散开,几乎微不可闻:“......以阑......以、阑......”

那个男人便这样,在一生中的最后时刻,带着满足的笑意微微阖上了眼。

等红衣从小院迈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物是人非。

先帝病故,新皇登基,而江家满门英烈,一夜间打落尘埃。

昔日的荣光皆掉落成衣袖上的灰烬。

等他把情况打探清楚后,疯了一样地纵马奔往帝京。他暗暗在京中潜伏下来,用尽人脉才寻访到新皇发配给江家的简陋墓地。

墓地里有江家一门十三英烈,唯独少了江碧歌。

被带到新帝面前之时,红衣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冰冷:“江碧歌的尸首呢?”

新帝的眼睛里出现迷恋的神色,他有些痴迷地望着红衣的脸,凝视着他眼睛里因怒火而燃起的绚烂光彩,一时间有些痴了,慢慢微笑着呢喃道:“不愧是他看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果然不负第一美人之名......”

随后皇帝缓缓放松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皇座之上,笑得有几分放肆,带了些许轻薄的意味,话语的尾音勾起一个缠绵的卷儿:“你......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薛以阑么?”

虽是问句,他的心里却已肯定了答案。

红衣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江碧歌的尸首呢?”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带他走吗?”顿了顿,他淡淡道:“你想要他的尸首,也可以,那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代价了。”

室内红烛帐暖,两排粗壮的大红喜烛流出血红的烛泪,顺着烛台流至贵重的长毯上,宫室内靡丽的纱帐垂泻了满满一地。

床帐之内,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怀拥着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美人,将美人的身体里里外外地摆弄了一遍。只是美人虽然答应上塌,身体却始终僵硬得如同一条死鱼,虽任凭帝王摆弄,可玩弄起来始终有些索然无味,感觉少了些什么。

弄过一遍,帝王心下却有些厌倦,把怀里的美人往塌上一推,皇帝随便一笼衣衫,转身就要下榻,却不想在临下床之际,有一只白皙光洁的手臂扯住了他的袖边,将他的目光重新扯了回去。

一袭红衣半遮半掩地遮住了美人修长的躯干,美人耳侧的乌发长垂,微微垂下的眼睫里却透着几分妩媚,明明是一个不饰粉黛、面容素净的男人,却比任何绝色美女都更加风情万种。

刚刚那个死鱼一般僵硬的美人,好像就这么一瞬,便鲜活了起来。

犹如一张绝色美人图里注入了魂魄。

只这么一眼,几乎都把皇帝的心给勾了出来。

皇帝痴痴地凝望着他,一只手缓缓抚上了他的脸庞,一双眼睛里带着说不清的痴迷和爱恋,语气里带着卑微的垂涎和恳求:“你这样陪我一次好吗?我保证会把他的尸首还给你,之后便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