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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271)

但同为修士,他却更能理解,一个人若总是滞留在一个境地,那便宛若钝刀子割肉,缓慢而痛苦,若这种痛苦持续上千年,那还真不如走火入魔的好。

大能者突破寿元限制,不受五行羁绊,一人一天地,无边又无极。他明明离羽化登仙只一步之遥,然这一步,却是天渊之别,怎么也迈不过去。

若不是这么多年来,左律有种近乎自虐的偏执,认定自己始终无进阶迹象,乃是当日亏了青玄仙子的因果所致,不然真不知他如何熬得下去。

然今日,也不知曲陵南讲了什么,左律脸上竟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如释重负,豁然开朗。

就如同有人帮他卸下肩上多年的重担,令他重新焕发生机一般。

这世间,也只有左律一人,能得青玄仙子这如许多的仙缘了。

哪怕她已然陨落签了,仍然有她的传人,愿意醍醐灌顶点化左律。

真是羡煞旁人。

左元宗目光复杂地看向仍停留原地的曲陵南,他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承继了青玄仙子几成本事,是敌是友。

于是他暗暗放出神识,想探一下深浅。

可他的神识未触及曲陵南的衣角,便感到撞上一层火墙,神识一碰上去,犹如千万根针刺火炙般巨疼,左元宗吓了一跳,慌忙将神识收了回来。

他抬起头,忽而看见曲陵南身后面色惨白的孚琛,正冲着他露出阴测测的笑容,眸子深处红光一闪,说不出的诡异邪魅。

左元宗心中一凛,再定睛看去,孚琛一付惨遭重创的虚弱模样,适才充满震慑的笑容仿佛从未出现过。

左元宗再不明白他是装的,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禹余城城主了。他于刹那间拿定主意,整顿身上道袍,拱手道:“曲仙子今日摈弃私怨,化解我禹余城太一圣君与琼华文始真君之决战,令我两派不至交恶,令我道统正门不至手足相残,实乃我玄武正道之幸事。请受我一礼。”

他这番话拐弯抹角骂文始真君因私废公,为自己那点俗家私仇连四大门派同气连枝的大局都不顾了,心胸狭窄连个妇人都不如。

曲陵南自然是听不出这老头的话外之意,见他行礼,便也回了一礼。她昔日在琼华专门习礼数,这回做出更是分外行云流水,仪态万方。

孚琛在此时却皱眉,似乎忍着极大的苦楚,哑声道:“南儿,左城主说的是,为师此番念私仇废公义,险些铸成大错,幸而适才打斗没伤及多少无辜,不然我为还俗世种下的因果,却要在此背上更多因果,真乃得不偿失,且让为师先陪个礼……”

他一句话未说完,已咳了起来,嘴角慢慢沁出血丝。

曲陵南瞥了他一眼,皱眉道:“别说了,你气息絮乱,灵力流逝太过,现下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

她又转头看看左元宗,不客气地道:“更何况,你们整日里大义挂在嘴边,左老头晓得的道理只比你多不比你少,你不用讲他也懂的。”

左元宗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眼睁睁看着曲陵南手一扬,将一颗气味芬芳的丹药飞至孚琛嘴边,又见孚琛不要脸地低头含了,抬起眼皮对自己诡异地笑了笑。

他的手,轻轻按在青攰神器上。

左元宗禁不住讥讽道:“文始真君适才毁我外城之时,可瞧不出有什么顾忌因果之虑……”

孚琛立即打断他道:“是我莽撞,幸而禹余城内城无损,不然,我可只会使神器破阵,不擅布阵,可赔不了你一个护山大阵。”

左元宗气得双目圆瞪,却明白他这话的分量,那是让他明白点事理,左律此刻已不在,他文始真君已毫无顾虑,别说区区护山大阵挡不住他,便是满城精英尽出,只怕也是给人陪练的份。

他示弱是为了蒙蔽曲陵南,可不是为了让禹余城蹬鼻子上脸。

孚琛口气一转,又道:“左城主看这样可好,重建外城所使费用,皆有我一人承担,为修两派旧好,来年门派小弟子大比,你禹余城选精英十名,上我琼华浮罗峰,我亲自指点他们修为。”

他不说指点高级修士,却说指点小弟子,一来是免左元宗疑神疑鬼,质他要对本派精英下手;二来是给了禹余城天大的面子,他修为以臻至化神期,有这样的大能指点筑基期小弟子,那是偶尔提点一两句,都足够他们受用终生,便是将这十个少年丢在琼华啥事不干,光见识一项就不可限量了。

他说完,又开始慢慢低咳,像是不好咳太大声以免引起曲陵南厌烦,却越发显得隐忍而痛苦。曲陵南再对他已无情爱,却也不愿见他受苦,当即便问:“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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