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平行空间(81)

“没,”林助理想了想说,“就是觉得,叶女士不该这么爱钱。”

穆昱宇脑子一激灵,想了想说:“给我查她的经济状况,账户往来,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是。”

到了宅子后,穆昱宇洗过澡吃了药,又喝了余嫂特地吩咐厨师为他做的羹汤,早早地躺到床上。他闭上眼,只觉得两眼发黑,奋力爬起来,把边上的内宅电话抓到手里,抖着手拨通了孙福军的房间电话。

“先生?”

“过两三个小时你进我房间看我一眼,要是我在发高烧,叫不醒,”穆昱宇哑声说,“总之,如果我情况不对劲,麻烦你送我去医院。”

“先生,您觉得怎样,不好吗?”孙福军紧张起来,“现在就去医院不行吗?”

穆昱宇沉默了一会,说:“现在还没那么糟,我只是,担心有个万一……”

“明白了。”孙福军打断他,简要地说,“今晚每隔两个小时我会过去检查一遍,您的情况一不好,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穆昱宇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凄惶感,像惶惶然不知到哪去的迷路孩童一般,什么地方都有陌生人,哪张脸孔他都不认识。他深吸了一口气,果断的说:“就这事,你记着就好,挂了。”

他啪的一下挂了电话,闭上眼瘫倒在床上。他心里空荡荡地想着,穆珏死了,妈妈没了,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小白痴熟悉的歌声,那是穆珏教他唱的,也是他会的唯一一首真正意义上的歌。

歌名是《该说再见了》。

他睁开眼,爬起床,循着清澈透明的歌声推开一扇门,歌声中还夹杂着其他人的欢声笑语,有孩童的尖叫声,女人压低嗓门的呵斥声,这时,有个他记忆中最亲切动人的嗓音响起,那个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以及些许沙哑,就如大提琴最优雅的和鸣一般,低低地响起,他几乎可以仅凭声音就看到那个人嘴边的微笑,眼眸的柔光,鬓角的白发,额头的皱纹。

“小超唱得真好,来,再来一次,把副歌部分唱得更悠扬一些,就像拉棉花糖的糖丝那样,拉得长长的,可又不拉断,明白了吗?”

“嗯,棉花糖好吃。”小白痴认真地说,“我能唱得跟糖一样。”

“是,你最乖了,来,我们再试一次。”

穆昱宇呆呆地站在门边,在他不远处,围着饭厅的圆桌边,他在这个梦中的家人一个也没少,妻子,孩子,小白痴,还有他们围着的,他的母亲。

谁也没落下,他们都在,都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他的眼泪突然就流下了。

第33章

忽然之间穆昱宇觉得像有看不见的暖流流淌过他的内在,心脏位置那个被硬生生凿开的伤口不可思议地被这股暖流所抚慰,所填充,并满溢出来,从眼眶里,化成泪水。

他从来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站在一个虚构的梦境里,心里无比清楚这是假的,可情感上排山倒海,抗拒不住地为这一幕假象泪流不已。

没有丧失过的人不会明白这个,一家人都在,这么短短一句话,五个字,包含多么无法替代,无法割舍的感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而强硬的,狠起来连自己都可以随时牺牲,只要那个回报值得。他早已百毒不侵,没什么交付不了,没什么会扛不住,可一直到这一刻,看着那张小圆桌边热热闹闹围着的四个人,他突然就软弱了,心里冒出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情,这种温情令他很不安,理智上命令自己要远离,可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哪怕理性的判断再准确,可他需要这种温情。

他们是假的,穆昱宇对自己说,养母已经过世,他亲自操持的葬礼,他选的墓地,他挑的墓碑;倪春燕只是个厨子和老友,他根本不会娶这个女人;小白痴只是倪春燕的弟弟,在现实中如非必要,他不会跟这样的孩子有交集。

斐斐,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孩子。

可是,假的又怎样?梦一场又怎样?在这一刻,穆昱宇确凿无疑地知道,他需要他们都在,都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这样静静靠着门框,目不转睛,贪婪地注视小圆桌边上的每一个人。他看见小超口渴了嚷嚷要喝酸梅汤;看见斐斐任性地嘟嘴非要闹着也表演一个节目;看见倪春燕尴尬地咬牙切齿拽着儿子压低嗓门训这爱出风头的混孩子;看见斐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由穆珏笑呵呵地拉过斐斐抱在怀里,摸着小孩的头,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又把他哄得眉开眼笑。

上一篇:白玉镯 下一篇:长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