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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君不下凡/筑梦乐园(40)

作者: 明石光 阅读记录

“等我攒够钱,给你做件合身的长衫穿吧,你穿长衫好看,像读书人。”施九傻笑着。

俞月三手里的针线顿了一下,又好似没事一般继续缝补了起来,他低着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穿那些做什么,我正经也不认识几个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施九没有听见俞月三话中的情绪,还一味沉浸在对俞月三过去形象的美好回忆上,他坐在俞月三身边的炕上,有些兴奋地说道,“你收拾收拾就是最好看的!改明儿咱们买一身精干的,也去跑跑戏班,你唱的这样好,总会有人看的上的,到时候就不用在这卖唱了。”

俞月三看了施九一眼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可是连同福班都解散了,梨园虽大,又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不如在这里唱一日算一日吧”,俞月三叹道,“若有人愿听,这个戏也许就不会绝了吧。”

施九连忙道,“怎么没人愿听,我就爱听的很!”

施九嘴唇抖动了一下,喉咙里好像梗住什么一样,他紧紧闭住双眼,连眼皮都在不住颤抖。半晌,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他睁开双眼,将俞月三的双手握在手里道,

“月三,你若不嫌弃,我愿意一辈子听你唱。”

俞月三转头看了施九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听说白怜生白老板,又回归梨园唱上了?”

施九有些不关心地说道,“好像是吧,晌午还听人说起了,说是要去奉天唱几个月呢!”

俞月三点点头道,“那可真太好了!”

第33章第三十三章泡沫

有的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哪怕在你手里握的再紧,也有丢掉的一天。

有的人也一样。

施九常常怀疑,俞月三这个人,是不是他这辈子经历的一个梦。

好像皂角打出的泡沫,映着夕阳的光辉,炫彩多变,绮丽美好。

但只可静静看着,远远瞧着,呼吸不可太重,声音不可太高,稍有不慎就会碎掉。

许是他太过贪心,不甘心只当那安静的看客。可是手指的温度太高,力度太重,将那泡沫烫化了,碎成漫天的水珠,还将指尖打得生疼。

施九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双手紧紧攥着头发。太阳穴一跳一跳,好像有尖锐的锤子钉着他的脑仁,一下一下地往深处砸。

散落的食材掉落一地,金黄的南瓜,油绿的小葱,鲜红的柿子,五彩缤纷的,煞是好看。一只新鲜的肘子渗着血水滚落到道路的中央,上面沾满了灰色的泥土。

施九茫然地问着来往的路人,你见过俞月三吗?俞月三呢,你看见他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路人见他两眼无神,额上冒汗,好似被魇住一般,纷纷摆手避让。有的人嫌他缠的紧了,还将他远远地推到一边,骂句有病。

施九冷不防被推倒坐到地上,口中仍喃喃道。

俞月三,真的有俞月三这个人吗?

窗前晾晒的直缀迎着风猎猎作响,施九怔怔地走过去,捧起衣摆将脸埋了进去,贪婪地呼吸着衣服上沾染的太阳和皂角的清香,有些痴傻地笑了。

俞月三坐在那辆宽敞的福特汽车里,汽车开的很慢,许是路况不怎么平整,车厢内总是感觉有些颠簸。

车厢内安静的可怕。司机屏住呼吸专注地开车,连喇叭都不曾按一下。

俞月三坐久了有些憋闷,便伸手将车窗摇了下来,微凉的冷风夹杂着尘土的味道灌了进来,带来了一丝凉意。

“咳,咳。”许弋良坐在俞月三的旁边,握起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他的声音很低,好似在压抑什么似的。

俞月三转过头看了许弋良几眼,赶忙又将玻璃摇了上去。

他坐正了身子,偷偷往许弋良那里瞧着,那人已经不嗽了,却也不理他,只扭过头一路看着街边的风景。

“你……怎么开始咳嗽了,看过大夫了没有?”俞月三试探问着。

许弋良仍盯着窗外,仿佛路边有什么绝美的风景似的。他微微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往外看着,并没有要理俞月三的意思。

“你……”俞月三半晌等不到回应,尴尬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死不了,”许弋良低声说着,“不劳你费心。”

许弋良语气生硬,声音也冷冷的。俞月三扭头看着许弋良的神色,从许弋良出现在施九那个矮小的茅屋前他就一直是这幅面孔,脸上好像罩了一团厚重的乌云,仿佛随时都会有疾风骤雨来临。

俞月三知道许弋良这会正气得厉害,当初他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连只字片语也未留下,换做旁人,兴许早就将他拆吃入腹了。

俞月三有些惴惴地垂下头,他这么就走了,瞧在旁人的眼里,算是狼心狗肺吧。

玻璃上隐隐照出俞月三模糊的轮廓,许弋良眼神还粘在窗外,可俞月三的一举一动都倒映在他的眼里。俞月三的心虚与沉默令许弋良发起恼来,口中不由地便尖锐了起来,

“我以为你走了,过得有多好。原来就落魄成这样。”

许弋良冷哼一声,俞月三仍低头不语。

许弋良扭过头来,看着俞月三头顶上冒着傻气的发旋,“你可真是有气节极了,住我的房子穿我的衣服辱没了你是吗,偏要去贫民窟住破茅草屋才能显出你人格的高尚来吗?那我在我的院子后面给你搭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搬进去,是不是就舒坦了?”

许弋良说着,便又咳了起来,俞月三抬起头正要伸出手来帮他顺气,许弋良却将他的手挡开,用帕子捂在口中道,“还是说,我散尽家财,跟你一道儿去街上流浪,才算配的上你了?”

俞月三有些坐立不安,他焦急地转过身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弋良用难得凶狠的目光盯着俞月三,他一向是温和的,柔软的,小心翼翼的,像一捧皎洁的月光,可今天俞月三才知道,他灼热起来,也会有阳光般刺眼的温度。

“我猜不懂你的心思,你也从未向我明说过。过去你怀疑我的心意,以为我不过是纨绔公子一时兴起,可你现在觉得呢?一个花花公子,为什么将偌大的北平城翻个底朝天,只为找一个小小的俞月三?俞月三,你是当真看不见,还是当真不在乎?”

“我……”俞月三嘴里喃喃着,他心里有些焦急,却说不出话来。

“你真不在乎?”许弋良有些惊异又失落地看着俞月三嗫喏的形状,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来,“你若真不在乎,那我放你回去也不无不可。我许家虽然有些钱财,却也不做那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之事。李叔,前面路口调头,还回天桥。”

“不……”俞月三伸出手指来按住许弋良的口,“别说了,”俞月三垂着头苦笑着,“原来你刻薄起来,说的话也比刀子更厉害。”

许弋良把俞月三的手指握在掌心,从嘴上拿下来道,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许弋良把俞月三拦在怀里,“更何况我本也不是什么吃草的兔子。”

“白老板最近好吗?”俞月三靠在许弋良怀里轻声道。

只听得头顶上轻笑一声,“原来是为的这个。他你就不用费心了。他吃的饱,穿的暖,不用在街上卖唱,不用在破窑里受寒。每日不是嫌罗锦厚了,就是嫌燕窝甜了,他过得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

“他怎么?他跟你有半点关系吗?”许弋良捏起俞月三的下巴来问道,“你跟他,不会真有些什么吧!那时候你去给他梳头,我就隐约觉得了,果真……”

“你胡说什么!”俞月三瞪了他一眼,“我与他是同行,不过是心疼他,心中戚戚罢了……”

“你心疼他做什么?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问问我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许弋良将俞月三从怀里拉开,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好笑地说,“你不会真以为你走了,我跟他就能怎么样吧?我告诉你俞月三,我跟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关系。从前就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跟他能不能在一起,从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更不需要你来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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