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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替(50)+番外

作者: 故远 阅读记录

果然,琉璃一看了信,就不再整日哀愁,眉宇间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坚韧。

清净的日子总有波澜,那日顾离珠早早下了朝就往椒房殿赶,傅姝几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胡闹,早早地就在椒房殿门口等她。

看到那抹明黄色身影时,傅姝不自觉地露出些许温软的笑。

“傅姝!”顾离珠兴高采烈地拉起她的手,眉眼间的笑意让傅姝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今日是乞巧节,我们去宫外放河灯吧!”顾离珠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乞巧节放河灯的热闹,带着点期望地看着傅姝。

说来傅姝从未去放过河灯,一来她性子冷淡,对这些不感兴趣,二来她十四岁去蓬莱之前,整日在屋内苦读,去了蓬莱也没过过乞巧节。

她本想拒绝,却在看到顾离珠眼中的期待时犹豫了。

她想,她不想顾离珠失望。

于是傅姝答应了,顾离珠立刻弯起了眉眼,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似的。

刚刚入夜,顾离珠便换上便装拉着傅姝悄悄出了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琉璃才不跟她们去玩,在殿内睡觉。

顾离珠紧紧地拉着傅姝的手,街上人很多,她们穿梭在衣着艳丽光鲜的人群间,看着顾离珠的背影,傅姝突然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岁月静好,有你在我身旁,便是心安。

吾心安处,是吾乡。

她突然停了下来,在顾离珠转过身来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离珠,我......”

她的话很快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那人一身白衫,芝兰玉树彷如谪仙,他拦在顾离珠面前,微微行礼,低声道:“陛下。”

顾离珠的脸色忽地一变,不满地板着脸:“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

她转身凑到傅姝身边跟她咬耳朵:“这个是丞相元鹤,总是管东管西的,我很讨厌他!”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傅姝不自在地歪了歪头。

她开始打量这个顾离珠眼中爱多管闲事地丞相元鹤。

青年人身姿挺拔,脊背如松竹,文人的铮铮傲骨在他身上得到很明显的体现,长相俊秀,担得起芝兰玉树,君子如玉八字。

可不知为何,傅姝总觉得他心术不正。

而且他身上的气息,给她的感觉,都有些熟悉。

似乎从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谦和有礼脊背挺立如松竹。

傅姝愣是没想起来,元鹤对她行礼示意她也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元鹤的出现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顾离珠很快把他忘在了脑后,一心要带着傅姝放河灯。

顾离珠说,放河灯最好的时辰还没到,河神看不到他们的愿望的,要等一等。

所以她就顺理成章地带着傅姝买糖葫芦,买糖糕和小灯笼,把能玩的能买的都玩了买了个遍。

傅姝有些好笑地想,有这么个败家皇帝,大臣们也挺不容易的吧。

这么想着,傅姝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元鹤。

元鹤静默地跟着,顾离珠完全无视他。

乞巧节是女儿家的节日,元鹤这么个高大的男人在其中难免突兀,更何况他容貌出色,收到了不少爱慕的眼神,甚至还有大胆的姑娘塞给他手帕和荷包。

顾离珠突然转身,在元鹤怀里的一堆荷包手帕里找了最好看的一块手帕,乐颠颠地跑到傅姝面前献宝。

傅姝只看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

“你不喜欢啊?”顾离珠纳闷地看着地上的手帕。

傅姝摇了摇头,“你要送我,可以自己秀一块。”

这样荒唐的要求可不想是从她傅姝嘴里说出来的,顾离珠微微愣怔。

傅姝抿了抿唇,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身就走。

“等等我啊!”顾离珠立刻跟了上去。

元鹤无奈扶额,也跟了上去。

终于到了顾离珠说的放河灯的好时候,顾离珠兴高采烈地带着傅姝去了一家店铺挑河灯。

令傅姝惊讶的是,顾离珠选了海棠河灯,海棠是她最喜欢的花。

很难想象清冷寡言如傅姝,会喜欢这么色彩浓烈的花,说出去没人信,傅姝也没告诉别人。

可顾离珠居然知道,还挑了两盏,递到了傅姝手上。

“你喜欢的花,开心吗?”顾离珠的笑容,热烈如盛开的海棠。

傅姝心里有些暖,表面却不动声色,她接过掌柜递来的纸条,在上面写愿望。

她写的是“愿吾心安”,写完了想去看看顾离珠写的什么,顾离珠却死活不给她看。

她没有很大的好奇心,便也作罢。

来到河边,姑娘们都在放河灯,有的期望自己寻到如意郎君,有的希望日子和睦,有的喜欢平安喜乐。

河灯载着姑娘们的希愿,顺流而下。

傅姝放下河灯,抬头看着眼前的灯火璀璨,忽然笑了。

顾离珠看着她的笑容,一时竟看痴了。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杀机。

待顾离珠终于反应过来,冰凉的刀刃已经刺穿她的胸口,周围响起尖叫声,她愣怔回头,元鹤平静地放开了匕首,匕首的另一端,插在她的胸膛。

她手中未来得及放的河灯落到地上,灯里的信纸掉了出来,被傅姝捡起,傅姝接住了她倒下去的身体。

顾离珠眼前渐渐模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傅姝眼中的恐慌。

她突然不着边际地想,原来你是在意我的。

元鹤站起身,弯腰行了最后一礼:“陛下,告辞。”

傅姝神色冷冽,一掌击向元鹤的胸膛,却被一人拦下。

留殊的出现,使傅姝终于想通为何元鹤的气息这么熟悉了。

她听到元鹤唤留殊“哥哥”。

她想起了初见穆殊时,穆殊的温润如玉,谦和有礼。

“再给你们添一把火,待天下大乱,便是我心愿得偿之时。”留殊笑道,“天下人欠我们的,都得还给我们。”

他带着元鹤离开,元鹤回头看了顾离珠一眼,眼神黯淡。

傅姝没有去追,她抱起顾离珠,赶回皇宫的脚步都有些慌乱。

一想到顾离珠可能会死,她就心生恐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她早就爱上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荒唐姑娘。

她带着顾离珠去了椒房殿,把琉璃叫了过来。

琉璃还没搞清楚她们出去放个河灯,怎么就搞成了这样,便连忙坐下给顾离珠疗伤。

那把匕首插得极深,穿透胸膛,顾离珠嘴角的血迹被傅姝擦净,琉璃用灵力护着她的伤口,慢慢地抽离匕首。

因为灵力的保护,并没有流多少血,可顾离珠还是双眼紧闭。

琉璃将手搭在她的腕上,忽然脸色一沉,这一变脸,立刻牵动了傅姝的心弦。

“怎么?”她声音紧张。

“那匕首不是凡物,顾离珠现在经脉具毁已同凡人,受这样的伤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

“以命换命之法,可延长她的命数,但以命换命,百倍代价,百年,换一年。”琉璃叹息着摇头。

傅姝沉默了,她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顾离珠,神色复杂。

她走了出去,忽然感觉到手里有东西,她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顾离珠的信纸。

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傅姝急不可耐地想看顾离珠求的到底是什么。

纸上端正的簪花小楷刺着傅姝的眼睛。

“傅氏女,姝,为信女心爱之人,不求长长久久,但求一段岁月可知心,足矣。”

傅姝忽然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笑她心爱之人亦爱着她,人生乐事莫过如;哭她心爱之人不久于人世,最后的心愿也不求长久,只求一段日子能知心。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情根深种。

只是她在感情之事上太过迟钝,以至于现在都没说那一句“我爱你”。